曹操高陵出土的“七女为父报仇画像石”内容解析

三国文化博览

自2009年末至今，关于河南安阳西高穴大墓是否为曹操高陵的问题，一直成为社会街谈巷议的热点，也成为学术界争论的焦点。据发掘者潘伟斌介绍，该墓出土一批画像石，而且都被砸得粉碎。初步整理，内容有“神兽”、“七女复仇”、“宋王车”、“文王子”、“咬人”、“喝酒人”等，并有门簪、雕龙等图像及圆形瓦当残块。对于这批画像石的性质和用途学术界有不同的认识，甚至有人怀疑是否出自墓中。特别是流传甚广的“七女为父报仇”画像，更是存在不同的看法，有人甚至认为曹操高陵不可能存在此种内容的画像。本文仅就“七女为父报仇”画像内容试做简单解析，看看此类画像出自高陵是否具有合理性。
七女为父报仇画像石是从盗墓者手中追回的一块画像石，已断为3截，据说出自西高穴大墓。这块画像石上有上、下两层画像，并刻有“主薄车”、“咸阳令”、“纪梁”、“侍郎”等题榜。上层左边为首阳山采薇图，右边为杞梁妻图，有“纪梁”、“侍郎”及“首阳山”等题榜。下层为七女为父报仇图，有“令车”、“主薄车”、“咸阳令”题榜。
七女为父报仇画像以前在山东嘉祥武氏祠前右室、左石室及莒县东莞孙氏阙中都发现过。但是，由于没有更多的文字内容，学者多将此类画像称之为水陆攻战图。虽然东莞孙氏阙的汉画像石左上角有“七女”二字榜题，人们对画像内涵亦不明了。1971年，在内蒙古和林格尔新店子发掘的东汉壁画墓中，其中室至后室的甬道上方，画有此类画像，并有“七女为父报仇”的题榜，其画像与原来所谓的“水陆攻战图”十分一致，至此人们才知道此类画像所表现的应为“七女为父报仇”的故事。不过，由于这则故事不见于迄今所见的文献中，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等要素仍然不清楚。
虽然七女为父报仇的画像与另外一类战争画像都是以桥为背景，表现战斗的场面，但是如果将二者相比较，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明显区别。七女为父报仇主要人物为七女，她们手持兵器，围攻一队路经渭水桥的车马，场面十分混乱。而另外一类战争画像则表现胡汉双方发生于一座桥梁上的战争场面，胡人在桥的一方，汉人在桥的另一方。胡人高鼻深目，头戴尖帽，手持驽机，被打得阵形不整，有的士卒尸首分离，似乎在节节败退；而汉人则队形整齐，手持刀剑斧钺，正在乘胜追击。山东微山两城出土的一块画像石残块上还有“胡将军”题榜，更点明了画像的主题。可以说，胡汉战争也是汉代壁画及画像石重要的表现题材之一。
武氏祠前石室七女为父报仇画像上，桥两侧的题榜，左侧有“主薄车”、“主记车”，右侧有“功曹车”、“游徼车”、“贼曹车”，显然车队属于同一方，“贼曹车”更说明了车队属官员出行的性质。
和林格尔新店子壁画墓的“七女为父报仇”画像上，在桥上木柱朱栏下有“渭水桥”榜题，就是这一事件发生的地点。秦以咸阳为都始于秦孝公十二年（公元前350年），大约从秦昭王时期，就在咸阳以南的渭水上架筑了长桥。《三辅旧事》记载：当时秦都咸阳在渭水桥南有兴乐宫、北有咸阳宫，为了将两宫连接起来，便造了一座长达340步的横桥。秦始皇统一全国以后，又在此桥基础上予以修缮、扩建。《三辅黄图》载：
“始皇穷极奢侈，筑咸阳宫，因北陵营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微宫，像帝居，引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桥广六丈，南北二百八十步，六十八间。”
汉代建立以后，又重修了秦时的渭桥。《三辅黄图》所说的横桥即秦汉之渭桥，因临汉长安城横门，后世注家多称横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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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高穴大墓发现的七女为父报仇画像，虽然画像内容、布局以至人物形象都与以往发现的七女为父报仇画像十分接近，但一处题榜却截然不同。和林格尔新店子壁画墓中的七女为父报仇图，在桥上通过的车骑之间题榜为“长安令”，而西高穴大墓画像却在桥下题榜为“咸阳令”。秦咸阳，汉高帝元年（公元前206年）更名新城，七年（公元前200年）罢，属长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又改名渭城。秦时有“咸阳令”、“长安君”，而无“长安令”，汉时更无“咸阳令”，而此类画像中的“咸阳令”或“长安令”，其车处于渭桥中间，显然是画像中主要的被攻击对象。两幅画像虽然表现了同一内容，但是，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却出现了差错。说明，东汉时期，人们对这一事件发生的时间已经比较模糊了。
      首阳采薇而食画像，位于画像石上层左侧。画像刻画2个坐着的人物，二人之间有“首阳山”三字题榜，二人前面还有三人拱手站立，从“使者”的题榜看，他们是3个使者，三人后面有一辆马车，车上有御者一人，车前有“□者车”题榜，前一字不清，似应为“使者车”。此画像刻画的应为首阳山采薇而食故事，此事发生在商末周初。《史记·伯夷列传》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史记·苏秦列传》苏秦亦载：“廉如伯夷，义不为孤竹君之嗣，不肯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饿死首阳山下。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行进取于齐哉？”
       杞梁妻画像，位于画像上层右侧。画像刻画了5个人物形象，前方圆形台之内还画一个人头模样。五人中最前面的是一位妇女，她的前后各有一个“纪梁”题榜，前方的题榜与人头对应，表明死者为“纪梁”。后一个题榜对应的是纪梁之妻，题榜似脱一个“妻”字。她身后站立的三人，各有一题榜，从发表的信息看，三人为“侍郎”及“侍史”。此“纪梁”，在史书中为“纪梁”，是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在与莒国的战争中战死，其妻“哭夫于城，城为之崩”，最后也投淄水而死，成为历史上有名的节妇烈女。这个故事影响甚广，并被后世以讹传讹，改编成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杞梁妻也误为秦始皇时期的人物。而“杞梁妻”画像似乎也是第一次发现题榜。《春秋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记载：
      “齐侯还自晋，不入。遂袭莒，门于且于，伤股而退。明日，将复战，期于寿舒。杞殖、华还载甲，夜入且于之隧，宿于莒郊。明日，先遇莒子于蒲侯氏。莒子重赂之，使无死，曰：‘请有盟。’华周对曰：‘贪货弃命，亦君所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莒子亲鼓之，从而伐之，获杞梁。莒人行成。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
       西汉刘向《古列女传》卷四“齐杞梁妻”亦有相似的记述，而且更加详细，并多了齐庄公吊唁后发生的故事：
     “于是庄公乃还车诣其室，成礼然后去。杞梁之妻无子，内外皆无五属之亲。既无所归，乃就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之，内诚动人，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日，而城为之崩。既葬，曰：‘吾何归矣？夫妇人必有所倚者也。父在则倚父，夫在则倚夫，子在则倚子。今吾上则无父，中则无夫，下则无子。内无所依，以见吾诚。外无所倚，以立吾节。吾岂能更二哉！亦死而已。’遂赴淄水而死。君子谓杞梁之妻贞而知礼。诗云：‘我心伤悲，聊与子同归。’此之谓也。
       颂曰：杞梁战死，其妻收丧，齐庄道吊，避不敢当，哭夫于城，城为之崩，自以无亲，赴淄而薨。”
      从上述画像所刻画的3个历史故事及其他画像资料看，西高穴大墓所出画像无外乎圣王先贤、节妇烈女等内容，另外可能还有明君贤相、义士忠臣及神仙、瑞兽等。像七女为父报仇、首阳采薇不食周粟、文王十子等画像在山东、江苏、河南南阳等地的壁画墓及画像石墓葬中十分常见。画像所反映正是当时社会所提倡的道德规范和行为标准，也是当时人们精神世界的体现。无论后世对曹操评价如何，他作为那个时代的政治家，自然也是当时道德规范和行为操守的倡导者，所以，这些画像出自他的墓葬中，是非常自然和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