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恼羞成怒的曹丕在登上帝位的第二年六月(公元221年),由洛阳派遣使者前往邺城旧宫。 男人在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把全世界都拿给她也觉得不够多,女人此时的懂事则让男人更加坚信没有爱错;当情感发生偏移的时候,即便给她一丁点儿,也觉得浪费,女人此时的哀怨则更让男人觉得偏移的正确。 那苍凉的后宫弥漫着无尽的冷意,风韵犹存的甄洛眼神绝望,哀莫大于心死,对于女人来说,良人恩爱,得之,则排冰吐花,失之,则当春憔悴。 甄洛饮下毒酒的那一刻,想到了母亲,想到了袁熙,想到了儿女,什么贵不可言,若能换,她宁肯清贫度日,有亲情相伴。 原本以为他会成为一生的寄托,只可惜她猜中了开头,却没有预料到结尾。原来爱到尽头也回不到当初,望着身畔冷眼注目的使者,她很想托他带句话给那万人之上的君王:料应情已尽,还道有情无?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南唐后主李煜一首《浣溪沙》唱出了自己的心曲,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皇帝这个职业,做得好,后人记住的是你的大业,做得不好,后人记住的便是你的小事。不过,另一个才子魏国的开国皇帝曹丕却远不是这么想的。 细想自己的一生,似乎是成功的,有王朝霸业,有美人相伴,有权力在手,然而,一个“憾”字总如影随形,或许是因为自己最初爱的那个女人,或许是因为自己心存芥蒂的那个弟弟,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远去的诗人梦想。 曹丕诗云:“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 《魏书》载:“帝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 无论这华盖是凑巧的异常天气,还是当真的贵气冲天,长大成人后的曹丕内心萌生了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名副其实地打理父亲打下的半壁江山。 建安二十一年,曹操进爵为魏王。那时,长子曹昂,早死于张绣的反水;三子曹彰,乃一介武夫,平生之愿只是做一员驰骋沙场的大将;曹操最喜爱的小儿子曹冲也不幸夭折;世子之争中两个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便是身为次子的曹丕与身为四子的曹植。 原本的曹丕与弟弟曹植一样,文采不俗,颇具诗人气质,在世人眼中是文采风流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带着傲人的才气,不羁的心性,只求激昂文字,未想指点江山。只不过与弟弟不同的是,他开窍得早,不知何时,他的性格,他的抱负,已渐渐磨砺,这种转变,注定了他不会只成为一个绝代的文士。 对于父亲,曹丕是颇多敬畏的。在弟弟曹冲病故时,他的劝解就曾换来父亲语含深意的训斥:“冲儿早亡,这是我的不幸,是你们的大幸。”父亲的这句话让他心惊肉跳,但又暗生欣喜。 曹植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年幼时,二人情深意重,而如今,那单纯的手足情早已渐渐淡去,权位总是有这种魔力,让人心狠手辣,让人欲罢不能。 曹植性格张扬聪明外露,性格张扬则难以孚众,聪明外露则从者无功;曹丕性情内敛平和稳重,性情内敛则处事谨慎,平和稳重则广得人心。 两人的性格特点从文学角度来看,便可窥见一斑。曹植自恃才高,难免性格高傲,他曾在《与杨德祖书》中将诸多文人贬斥一通: 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伟长擅名于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德琏发迹于大魏,足下高视于上京。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以掩之,今悉集兹国矣。然此数子犹复不能飞轩绝迹,一举千里。 与之相反的是,曹丕却在《典论·论文》中做出了公允而不失人心的评断,这也便是后来“建安七子”的由来: 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瑒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俊也。应瑒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之俦也。 若是兄弟二人竞争文坛领袖,那么以个性取胜的曹植肯定会力拔头筹,只可惜,两人斗争的是权协主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曹植身边围绕的多是与其性格颇相似之人,均才华横溢,处事高调。比如:善揣度曹操之意的杨修、个性张扬的丁仪。而曹丕的重要党羽,则是后被史上称为“太子四友”的吴质、朱铄、陈群、司马懿。与杨修等人的高调不同,此四人深谙“御之以术,矫情自饰”之道,就连多次为曹丕出谋划策的吴质,史书给予的评价也是“善处其兄弟之间”。 当曹植的谋士出主意让其在父亲面前充分展现个人才华时,曹丕身边的贾诩却告诫其要“恢崇德度,恭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有时候,最简单的应对策略便是最能克敌制胜的,尤其是对于面对父亲曹操这种个性多疑的权术高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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