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数里,至一枯草丛,忽绊马索起,赤兔马倒地,关公心惊,握紧手中青龙刀,一跃下马,舞刀斩断绊马索,大呼曰:“吴狗速来决一死战!”话音刚落,草丛中伏兵又起,公视之约五百人,来将乃潘漳部将马忠,心中少安。马忠提枪上前大叫曰:“关羽速降!”公大怒,曰:“江东鼠贼欺我不能步战耶!”马忠只道关公年迈,又身心疲顿,况已落马,遂大胆上前,公挺住疲困,亦舞刀相迎。只数合,马忠手中无力,忙退出战圈,指伏兵上前,公冷笑不已,全无惧意,展开刀法,立斩数十人,吴军大惧。然关公虽勇,怎奈右臂箭伤未愈,神医华佗曾嘱之百日内不可强用力,至今不足五十日,又恶斗已久,此时箭疮复裂,血流不止,继而右手乏力。马忠看出端倪,复引军上前,公忍住痛,复杀十余人,然力已尽失,公大喝一声,其声若暴雷,吴军少退。忽一骑到,乃关平也,原来关公马快先行取道,平等在后,而平因忧父,随后而至,而众士卒又在后。关平一骑突入人群,杀开一条血路直至公旁,护住公左右。公得息片刻,复助关平共战伏兵。见关公复有力,兵已不足百,吴军大骇尽走。平欲追杀之,公止住曰:“穷寇莫追!”平下马扶住关公,见关公臂上血流如注,忙扯下一块衣襟为父包扎。平泣曰:“父亲无恙乎?”公曰:“且息片刻,待众军至便行。”
关公父子稍作休息,忽又闻大队人马至,公急视之,乃吴大军至。及近,公认得是潘璋及马忠,大怒曰:“吴狗去而复还,尚敢与吾决一死战耶!”乃拍马上前。
潘璋一骑上前曰:“关羽速降。”言罢,手向前招,只见吴军阵中押出数十名士卒,正是落后的众军士。公怒从心生,大骂曰:“吴狗!全无仁义,似此弱兵,虽五尺小童亦能缚得,尔等尚擒乎?”璋乃大笑,曰:“君侯之言差矣,岂只此数十人耶,麦城旦夕便破,内尚有数百将士专望于君侯,君侯素重于忠义,今乃忍乎?可速降,吾立下重誓,断不加害——如若不降,玉石俱焚!”公应曰:“尔吴军中能人辈出,但有一人胜过关羽手中青龙偃月刀,关羽即手就擒。”璋曰:“君侯之勇,天下英雄谁不畏惧,今虽窘困,亦无人能敌之,虽然,今日非较武艺之长短,我等亦不足与君侯战。”关平恐公心仁,劝曰:“父亲不必与吴狗争一时之长短,此必是吕蒙之奸计。父亲但放心先行,孩儿断后。”公闭上凤目,叹曰:“罢,罢,罢!平儿,你可回成都,言于你伯父,为父痛失荆州,深负兄长与军师之望,再无颜立足于天地之间。况今日能以我之残命换数百人之性命,我命亦可谓大矣。”言罢,睁圆凤眼,大呼曰:“关某一生不知降为何物!尔等要关某人头,自取去,但放了这班小卒。”平大哭曰:“父亲,不可!万不能中吴狗之计!”公抚关平头曰:“平儿,你随为父南征北战二十载,为父却不能再有益于你,你离河北亦久,今可回河北过上平淡的日子,胜此军旅生活多矣。”平泣曰:“父亲既能舍生,平而岂是贪生畏死之徒,平儿只愿上天下地侍奉父亲!”公知关平已打定主意,不加多劝,转向东吴军喝道:“潘璋,关某一言九鼎,你若放了一干人,我父子随你走。”十余小卒被绑定,呼声不出,眼中含泪,潘璋吩咐弓箭手各自准备毕,乃对曰:“非是潘某对君侯不敬,然吾奉吴侯之命,不得不从,况君侯武勇,吾亦当警之。”公乃冷笑。
公手抚赤兔脸颊,语之曰:“赤兔,吾不能再与你共冲敌阵,陷其敌营矣!只愿你从此能远离战场,过自己自由奔放的日子。”说完泪下。赤兔马亦随之向天一声长嘶,其声撕裂长空,闻者心恸,又绕关公身旁,乱踢雪地。关公又提起手中青龙偃月刀,曰:“冷艳锯,吾不能再与你共尝敌人血之味矣!”言罢,手中运劲,将青龙刀刀柄直插入雪地,只见在此冻得发硬的雪土中,刀柄直没入地下,只余刀刃留于外,观者无不骇然。公复执关平手曰:“我儿,随为父共同赴难!”平丢却大刀,扶住关公走至潘璋前,璋大喝一声“绑了!”一群吴兵如狼似虎般上前争相向前,将关公父子绑得严严实实。璋得意笑曰:“君侯莫怪,不如此,恐我等连觉也不能睡矣!”公闭目不答,璋吩咐曰:“走!”吴兵数辱于关公,今得此机会,皆欲上前逞威,手掀关公,公大怒,用力一沉,吴兵遂如蜻蜓撼石,无人能动,璋惊曰:“君侯真神人也!”公喝曰:“有路吾自能走,不劳尔等助手。”又言于潘璋:“潘璋,人既绑了,可速放此二十人。”璋曰:“松绑,让他们走!”二十人既被松绑,除却口中绳子,乃齐跪于路旁曰:“我等不能随将军走,今又不能一战,请死以追随将军。”言罢,皆自刎。公伤感不已,闭目不忍望,吴兵皆异之。
一路无话,璋将关公父子解至南郡。原来吕蒙袭下荆州遂向孙权表功,时下孙权已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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