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刘备南下及关羽汉水行军兼论汉津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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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七月曹公南下讨伐刘表;八月刘表病故,其子刘琮接任,刘备屯兵樊城,九月曹公兵进新野,刘琮投降,刘备向南撤退【1】.在陆军撤退之时,刘备派遣关羽乘船百艘,并且约定在江陵会合.然而刘备和关羽分开的地点,即关羽水军出发地点出现了两种不同记载,即先主传的当阳【2】和关羽传的樊城【3】.
　　因当阳并无水路,而战船从樊城可直接进入汉水,则先主传记载当有误,应取关羽记载为准,刘备与关羽于樊城分开,那么按照此前刘备屯樊,即应该从樊城出发南下,可知刘备陆军与关羽水军在出发时就兵分两路.
　　刘备与关羽原本约定在江陵会合,但最终却因陆军在当阳长坂一带遭遇了曹操的追击以至于陷入极其危险的困境,所以才临时改道,最终在汉津和关羽会合,一起共奔夏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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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武帝纪：秋七月，公南征刘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
　　【2】先主传:比到当阳，众十馀万，辎重数千两，日行十馀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
　　【3】关羽传：表卒，曹公定荆州，先主自樊将南渡江，别遣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
　　【4】关羽传:曹公追至当阳长阪，先主斜趣汉津，适与羽船相值，共至夏口。
　　那么下面我们分析刘备及关羽军行军时间问题.
　　首先确定襄阳樊城一带与江陵之间的距离.读史方舆纪要记载襄阳与江陵路程为四百七十汉里【5】,而南齐书州郡志则称两地距离五百汉里【6】,其中误差不大,而今襄樊市到荆州市的公路长度约为210公里,换算后结果为约506汉里,与史书记载两地距离差距极小,因此按照最初的计划,刘备陆军南下行进距离约在四百七十到五百汉里之间.
　　再看陆军行军速度,考虑刘备南下陆军是拖家带口行军,又有大量辎重,自然速度快不起来,这样取步卒行军速度在每日三十汉里比较合理,那么按照最初计划,刘备军从樊城到江陵,大约需要十六天左右时间.
　　之后看关羽水军方面,襄樊到江陵水陆路程历来是比较有争议的话题,因此导致关羽水军行军速度产生了一些争议.其实从晋书杜预传可知,在杜预还镇襄阳开通运河之前,襄阳到江陵的水路路程在一千数百里【7】,不过这个范围似乎有些大,数在3-9之间,则按照最初计划,关羽水军行进路程应该一千三百至一千九百汉里之间.
　　最后看水军行军速度,汉朝战船并无动力装置,而顺流和逆流速度又不想同,由晋书王浚传可知二百汉里水路大约仅用一天半时间走完【8】,此应为顺流速度,即顺流每日水军行进约一百三十汉里左右,再由唐朝公式令记载可推算出逆流时水军行进速度为重船四十汉里,轻船五十汉里【9】,关羽战船百艘水军约万人,船应介于轻船重船之间,则逆流速度应在每日四十五汉里左右.因汉朝,晋朝,唐朝船均倚靠自然力行进,可知速度基本相同,则知以上数据均可用于关羽水军行进速度,综合顺逆流速度取平均值,则关羽水军南下速度在每日近九十汉里左右.那么按照最初计划,关羽水军从樊城到江陵行进时间大约在十四至二十一天之间,若取平均时间则在十七天左右,与刘备南下需要的十六天差不多,可知最初计划刘备陆军和关羽水军可差不多同时会合在江陵,不需要一方长时间等待另一方.这样可以很好避免了中途可能遭遇不测,计划是比较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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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读史方舆纪要卷七十八：荆州府…北至襄阳府四百七十里。
　　【6】南齐书州郡志：江陵去襄阳步道五百，势同唇齿，无襄阳则江陵受敌。
　　【7】晋书杜预传:预既还镇，……旧水道唯沔、汉达江陵千数百里，北无通路。又巴丘湖，沅、湘之会，表里山川，实为险固，荆蛮之所恃也。预乃开杨口，起夏水达巴陵千余里，内泻长江之险，外通零桂之漕。
　　【8】晋书王浚传：“臣自连巴丘，……十四日至牛渚，去秣陵二百里，宿设部分，为攻取节度前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与臣，可暂来过，共有所议，亦不语臣当受节度之意。臣水军风发，乘势造贼城，加宿设部分行有次第，无缘得于长流之中回船过浑，令首尾断绝。.....军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备皓越逸。……臣以十五日至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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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公式令：其水程，重船溯流，河日卅里，江卌里，余水卌五里，空船河卌里，江五十里，余水六十里。重船、空船顺流，河日一百五十里，江一百里，余水七十里。
　　至于曹操方面,曹操七月南征,刘备在樊城得知曹操征讨荆州之时,曹操已经到了宛城.之后刘备赶快赶到襄阳叫刘琮,可刘琮却吓得不能动弹了,而刘琮手下和荆州人很多跟随了刘备【10】,刘备只得带领他们一起南下,而曹操则在九月到达新野,刘琮投降,刘备也是在九月开始南下.
　　按照刘备最初的计划,其实他的南下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因为宛城,即南阳府到襄阳的距离为二百五十汉里【11】,而考虑到曹操大军南征必然有步军,粮草辎重,那么行进不可能很快,按照步军每日三十汉里的速度来看,曹操从宛城到达襄阳也需要八天多的时间,而且去了襄阳之后应该要处理很多受降的事务,这些都需要时间,而按照计划刘备和关羽从襄阳出发到江陵会合大约也就是十六七天的时间,刘备离开襄阳和曹操到达宛城时间应该差不多,那么按照常理来说,曹操根本不可能追上刘备,因为曹操到襄阳的时候，刘备都走了一半路程了，考虑到曹操处理完了襄阳的事务,刘备应该已经和关羽会合了.
　　计划虽然很完善,但究竟赶不上变化,刘备南下过程中老百姓纷纷加入了他的行列,这就导致了军队行进受到影响,请注意并非刘备从南下开始就有那么多老百姓跟随速度就那么慢,而是随着行进过程投奔刘备的老百姓越来越多,而仁德的刘备收留了他们,因此速度越来越慢,那么当刘备陆军行进至当阳之时队伍有十余万人,辎重数千两,而行军速度降至每日只有十余里【12】,大约仅仅有计划的一半左右.襄阳与江陵基本在同一经度之上,而刘备从襄阳到达当阳长坂时,大约行走了近2/3的路程,即行进了大约三百余里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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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先主传:先主屯樊，不知曹公卒至，至宛乃闻之，遂将其众去……乃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
　　【11】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一:南阳府……南至湖广襄阳府二百五十里
　　【12】先主传:比到当阳，众十馀万，辎重数千两，日行十馀里
　　同时曹操并未像想象那样处理完荆州事务再来对付刘备,而是不按套路出牌,这就导致了刘备集团对于曹操真实行动产生了误判.曹操因为害怕刘备到了江陵控制住那里的军队,放弃了辎重,轻军抵达襄阳【13】,这时步军行军速度有所提升,估计约每日五十里,若按照曹公从宛城轻军出发,则只需五天可到达襄阳,由于不清楚曹操从何处开始放弃辎重以轻军出发,因此只能得出曹操从宛城到襄阳大约花费五到八天多时间,而得知刘备已经离开,曹操派出精骑五千,以每日行三百余里的速度追击刘备【14】,这样也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精骑就到达了长坂.而此时的刘备仅仅抵达当阳长坂,考虑到行军的平均速度应该比每日30里慢,则到达当阳长坂时距离离开襄阳应该有至少十二天,计算结果和曹操从宛城追到长坂需要六至十天时间基本相符,因为曹操在宛城和襄阳可能依然因为休整和处理事务耽搁了几天时间.在后军被追上后,刘备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人数十骑加速行军,部队则损失很大.之后则斜趋汉津.因为刘备之前一路南下,斜趋指改为向东南方向进军,最终正好在汉津与关羽相遇【15】.汉津理论上讲为汉水上任意一个渡口,因此具体位置无法确定,但可知刘备与关羽相遇处为当阳东南方汉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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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先主传: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
　　【14】先主传:闻先主已过，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及於当阳之长坂。
　　【15】先主传:先主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曹公大获其人众辎重。先主斜趋汉津，适与羽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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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速度比计划有所减慢地情况下,刘备已经走了2/3的路程了,然而关羽却仅仅到达汉津,他所行进的路程还没有到樊城水路到江陵的2/3.按照最初计划刘备应与关羽应该基本同时到达江陵,现在关羽为何行动如此缓慢.对于此问题有很多吧友产生了一个错误的想法,即认为关羽在途中遭遇了曹军将领的阻拦导致耽误时间.然而之前我们已经分析过了,曹操轻军到达襄阳,而后派遣出五千精骑追击刘备,而这五千轻骑追击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已经追上刘备后军,那么即使说曹操同时派遣一支军队走水路追击关羽,那么这支军队必须在短短一天之内,行进关羽至少12天所走的路程,才有可能追上关羽并且与之交战.因为汉朝水军行进只能倚靠自然力,不可能有任何机械加速措施,那么在这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因为关羽水军虽然比计划慢也绝没有慢到只有计划1/12的速度,因此我们可以确定一个事情:在刘备以及关羽南下期间完全不存在曹军任何一员将领与关羽交战的可能性.因此三国志所有曹军将领与关羽未交待时间或战役的交战,均可排除发生于刘备南下期间,包括徐晃满宠讨伐关羽汉津之战【16】,乐进击走关羽之战【17】,以及文聘乐进与关羽的寻口之战,还有文聘攻关羽辎重,烧关羽战船的荆城之战【18】.
　　那么到底为何关羽南下速度比预计要慢呢,个人认为只有一个原因:为了能够配合刘备行进的速度,关羽有意将自己的速度降低.南下期间刘备陆军和关羽水军之间必然存在联络,那么刘备陆军因为老百姓的加入导致速度减慢,自然也会联系关羽让关羽减慢速度.否则如果刘备速度慢了而关羽依然闷头前进,最后过早到达江陵,而刘备途中出现任何问题,则后果不堪设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关羽大概需要在中途某些渡口停泊,来等待刘备.而事实上从最终刘备加速后方才和关羽在汉津相遇来看,关羽之前应该保持比刘备更加靠南一点的位置,因此他虽然减速了,但也并非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慢.
　　刘备,关羽荆州南下之事,原本计划比较周全,应该很顺利,但却终因百姓的加入导致刘备行军速度变慢,曹操出其不意派遣轻骑火速追击,导致途中遭遇危难,不过幸好是有惊无险,在刘备和关羽会合后,大家遇到刘琦,一起到达夏口.之后刘备派遣诸葛亮与孙权结盟【19】.同年12月,决定三分天下的赤壁之战打响【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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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徐晃传:又与满宠讨关羽於汉津
　　【17】乐进传:后从平荆州，留屯襄阳，击关羽、苏非等，皆走之，南郡诸郡山谷蛮夷诣进降。
　　【18】文聘传:与乐进讨关羽於寻口，有功，进封延寿亭侯，加讨逆将军。又攻羽辎重於汉津，烧其船於荆城。
　　【19】先主传:先主斜趋汉津，适与羽船会，得济沔，遇表长子江夏太守琦众万馀人，与俱到夏口。先主遣诸葛亮自结於孙权，
　　【20】武帝纪:十二月……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
　　再探讨下徐晃满宠讨伐关羽的那次汉津之战。
　　前文已叙，所有曹军将领对关羽的讨伐不可能发生于刘备以及关羽南下期间，原因是时间不允许，而徐晃和满宠这次讨伐更加不允许，因为徐晃跟随曹操征荆州后，还曾屯兵在樊城，之后又讨伐了中庐，临沮，宜城三处的贼人，这些都消耗了大量时间，之后才和满宠讨伐关羽，再之后辅助曹仁抵抗周瑜的进攻【21】。确认下汉津之战发生时间，那么通过以上信息可知徐晃讨伐关羽后依然可以入江陵城，则此时周瑜与刘备尚未围城，而绝北道时已经围城【22】，因此此战发生于南郡战役中，绝北道之前。考虑到南郡方面有时间精力抽出两位名将对付关羽，且关羽所处位置在汉津，离北道尚且有一定距离，则基本可确定此战发生时间是南郡战役初期，绝北道之前。
　　对于此战的结果，本人的定位是：徐晃满宠在汉津讨伐关羽失利。而原因则是魏书夸胜讳败尤其明显。号称备详的徐晃传未记结果，满宠传干脆对此事只字不提，而之后关羽成功绝北道。然后还是看到了不少质疑，认为不记载结果未必是败绩，并且还有一些吧友提出过，徐晃之前讨伐三处贼寇也未记载结果，难道说他讨伐那些贼还失败了么？此问题不止看到一次，包括关羽吧某位史学水平极高的吧友也对此事提出了质疑。
　　纵观三国志，魏书虽然出现过战斗成功未记载结果的，但却不是传主的胜绩。徐晃传号称备详，连讨贼都记载下来了，倘若有击败关羽那样的好成绩，岂有不记的道理？徐晃到达荆州后，先讨伐了三处贼寇，然后讨伐了关羽，最后战周瑜，三次作战均无记载结果，而最后一次我们明确知道结果，就是曹仁徐晃丢了南郡，那就明确了是败绩。那么之前徐晃讨伐山贼，是否可能成功却没有记载结果呢。结论是：不可能，他讨伐山贼就是失败了！我们看到，魏国建立后尚且梅敷兄弟的部曲还散布在中庐，宜城一带【23】，倘若在汉末曹操征讨荆州时期，徐晃就打败了他们，那他们岂能存活到魏国建立后？所以很明显，徐晃讨伐山贼就是失利了，至少说中庐，宜城一带的山贼，他根本没有打下来。讨贼之事，徐晃讨伐山贼失利有何值得质疑的呢？这些山贼长时间生长在自己的地盘，土地肥沃资产丰富，且占据天时地利，部曲万人，一旦敌人入侵他们就全民皆兵抵抗。反观徐晃是初来乍到，曹操要南征刘备孙权，给徐晃留下的兵力也不会太多，那么徐晃吃败仗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并非徐晃能力问题，而是客观环境本来就对他极度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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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回到汉津之战的问题上，在南郡战役初期，关羽屯兵于汉津，控制了汉水水路，威胁到了襄樊和江陵的水军交流，并且很可能正在为以后的战斗作准备。徐晃联合在汉津附近当阳屯兵的满宠讨伐关羽，其目的就是为了击溃关羽或者驱逐其出境，恢复水路的畅通，事实上关羽初来乍到，且兵力非常有限，客场劣势兵力作战，客观环境对于他非常不利，但是最终关羽依然倚靠统率力粉碎了敌军的进攻，我们可以明确看到徐晃作为五子之一，其统率力与关羽这样的汉末顶级将领存在的差距。由于汉津之战徐晃满宠的失利，驱赶关羽出境的计划就此告破，关羽对于曹军补给线的威胁未能解除。而关羽也在此战成功后，扩充孙刘联军在曹魏地盘上的势力，其威胁也越来越大，最终他的任务从屯兵汉津发展为切断江陵和北方的一切援军补给交流，此即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绝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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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徐晃传：从征荆州，别屯樊，讨中庐、临沮、宜城贼。又与满宠讨关羽於汉津，与曹仁击周瑜於江陵。
　　【22】李通传：刘备与周瑜围曹仁於江陵，别遣关羽绝北道。
　　【23】朱然传：裴注：襄阳记曰：柤音如租税之租。柤中在上黄界，去襄阳一百五十里。魏时夷王梅敷兄弟三人，部曲万馀家屯此，分布在中庐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土地平敞，宜桑麻，有水陆良田，沔南之膏腴沃壤，谓之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