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为什么是一个短命王朝

三国文化博览

　　《大秦帝国之纵横》终于临近尾声，作为零星观众，我几乎未有看完一集的耐性。时而观之，不是因为此剧好看，而是因为满屏不是鸡零狗碎的家庭剧，就是让世界见笑的抗日神剧，在狗尾草丛中，好歹有一部历史正剧之花骨朵，毕竟可起到“能看”之消遣作用。
　　看网上反馈，《大秦帝国之纵横》收视不温不火，大多人可能是怀着和我同样的心情“跳观”此剧。但主流媒体对此剧的评价，却不止于“能看”，《人民日报》甚至给出“顺应历史潮流”的“正能量”好评，一下子上升到“主旋律”高度。
　　这就令我不禁回过头来，重新品味几段，这部长达51集的《大秦帝国之纵横》，到底好在哪里了。
　　纵观这部冗长的第二系列大秦帝国，发现与此前82集超长剧《贞观长歌》可有一比，确有“主旋律”味道。
　　比起第一部《大秦帝国之裂变》来，此篇章的秦国几乎已经没有“坏人”，就连怪癖霸道、将改革功臣商鞅五马分尸的秦孝公之子秦惠公赢驷，也是胸怀天下的大义雄主了。而这位所谓雄主，在剧中展现的最大魅力，就是十足的痞子气质。剧中有一段“探监戏”，草原部落首领义渠王被擒后，与秦惠公狱中对。赢驷以胜者自居嘲笑义渠王，结果遭到义渠王反讽，笑赢驷将妻儿抵押他国做人质，“没心肠”、枉为男人，而自己不能保护本族女人情愿一死。但赢驷不以为然，说那是因为自己“身负国家大任”，无情无义乃“凛然大义”。
　　至于那个《武林外传》“吕秀才”扮演的说客张仪，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战国著名“职业经理人”，被其克隆为“秦版吕秀才”，他多愁善感、怜香惜玉、爱才（财？）如命，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动机完全是为赢驷的强国梦操碎了心。
　　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人人都在殚精竭虑，为国尽忠。
　　因为“强国”动机，所以“不择手段”也有了“正当性”。这是“尊重史实”的写真吗？
　　如果大秦帝国真像剧中说的那样好，那么它为什么会成为中国第一个短命王朝呢？
　　要客观评价大秦帝国，不能不涉及以下三个问题——
　　大秦帝国是怎么强盛起来的？大秦帝国为谁纵横？为什么它是一个短命王朝？
　　这三个问题虽然已经被史学家老生常谈，但今天的剧作者依然有人犯迷糊，所以就此有必要言简意赅说清道明。
　　世所共知，在战国七雄中，秦国地处西陲，本是被各国歧视的未开化的蛮国，但就是这个国家，统一了中国。它是怎么强盛起来的？关键的一个崛起点，是商鞅变法。今天我们对商鞅变法多正面评价，因为它确使秦国变成强国。但是我们忽略它的“负能量”，商鞅是法家信徒，崇尚严刑峻法，它的变法“导之以政，齐之以刑”，其实是将秦国变成了一个“军法从事”的准军事帝国。
　　那么，这样的帝国强大起来是为了谁呢？大秦帝国为谁纵横？
　　秦相张仪们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然是“利国利民”。但是我们在审视秦帝国的建国史，难免狐疑：张仪游走七国，一会给秦打工，一会到魏拜相，有奶便是娘，毫无信仰与操守，就是个实用主义加极端利己主义者，他所做的一切，除为自己飞黄腾达，确有为国成分，但与民无关。
　　彼时国与民不是一回事。这国可以具体到赢氏子孙，但量化不到秦百姓。无论身处秦国还是秦朝，赢氏子孙治下的百姓并不幸福，从孟姜女范喜良，到候生卢生，不服劳役者死，看书发声者死，各种死法不一而足，直至用民不聊生来形容。
　　毋庸置疑，嬴氏以商鞅开道、以法家立国，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富国弱民”，这样的强国，强的是君主，富的是为君主服务的肉食者。而百姓，只是愚弱的“刍狗”。
　　接下来，秦朝为什么短命就很好回答了。大秦帝国是一个穷兵黩武民不聊生的帝国。明里暗里的特征就两个字：暴政。所以后来陈胜大泽乡一呼百应，因为“天下苦秦久矣”，就等着推翻它的这一天早日到来、结束百姓的噩梦。人们宁愿回到分裂的六国去，也不愿意被统一的帝国定位为任意驱使宰杀的“刍狗”。
　　大秦帝国对中国的唯一也是最大贡献，是统一。然而，除去统一，它没有为中国百姓造一点福。秦始皇开了中国两千年封建史先河，是中国帝王们的第一偶像，但却是百姓的噩梦。遍览中国二十四史，如果对两千年的民意来个调查，中国百姓最不想回到的王朝，除去两个异族部落政权，恐怕第一个便是秦，痛定思痛，“秦人”给六国人留下是“贵诈力贱仁义”印记，他们不择手段，狼性十足。秦统六国，也可被视为一段华夏被野蛮人征服统治的历史。
　　野蛮人擅长掠夺和破坏，不擅长建设，不可能完成一个伟大民族的文明新生。
　　秦亡后，古老华夏文明出现了第一新生——汉唐文明一度成为世界主体文明。汉唐统治者比嬴氏子孙的高明之处，是刘邦子孙以“黄老无为”松绑百姓、给了民生活路，李世民大兴科举给了平民政治出路，他们以“礼义廉耻”的道德文章代替了明火执仗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给华夏披上了“文明”的一抹亮色。
　　回顾中国历史，无论当权者内心真实世界如何，当他们公然歌颂秦始皇时，大多制造的都不是好时代。记得四十年前，“十年浩劫”行将就木时，在江青政治集团裹挟下，中国曾掀起一场回光返照的“评法批儒”运动，那是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的附属品，执掌意识形态大权的张春桥姚文元批“儒家复辟”“法家反复辟”，名为封建法家张目，实为“当代吕后武则天”江青鸣锣开道。但仅仅两年后，这些法家信徒就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一去难返。
　　历史明鉴：无论什么朝代，多么强的帝国，其寿命长短终归取决于“内道”而非“外道”，纵然你纵横捭阖天下无敌，但如果不修内政、不造福国内百姓，也好梦难长。
　　所以，比起冗长的大秦强国经验来，帝国的短命教训更耐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