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最能体恤农民疾苦的封建官员

三国文化博览

　　在唐代诗人中，李绅这一名字算不得响亮。尽管新旧两《唐书》中都有称赞他诗歌才华了得的若干语句，例如，“能为歌诗”，“讽诵多在人口”，“于诗最有名”。但是，影响最广泛的唐诗选本《唐诗三百首》（编选者蘅塘退士，即清代江苏无锡人孙洙）中，却没有选入他的任何一首作品。今天人知道他的名字，大概都是因为中小学语文教材或少年儿童语文读物中选了他的如下两首《悯农》（一说《古风》）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尽管许多人能熟练背诵这两首短诗，但是，作者李绅的名字，还是很容易被忽略、遗忘。能背诵这两首诗，却不能说出它们作者姓名的，大有人在。
　　比起这两首作品，“李绅”这两个字的知名度，明显偏低。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历史文献中，对于李绅其人颇有微词。例如，《新唐书》本传有“所至务为威烈，或陷暴刻”的话，唐范摅《云溪友议》卷上“江都事”有李绅处事“出于独见，僚佐莫敢言之”的说法，还记载了李绅发迹涨辈、不认旧友、严惩僧侣之类的故事，甚至说他是毒蛇化身。诗歌创作方面，他的一些作品，因为有矜夸才能情思、炫耀势位荣宠的内容，也很惹人厌恶。宋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就指出了李绅《追昔游》诗集中有“饰智矜能，夸荣殉势”的缺点。
　　其实我认为，李绅无论是作为一位诗人，还是作为一个封建官员，他都应该享有更高的知名度，得到更多的好评。
　　李绅跟两位同时代的著名诗人元稹、白居易都是好朋友，他们年轻时曾经在一起学习杜甫，提倡“新乐府”，主张诗歌创作要反映社会现实。李绅写作《新题乐府二十首》，时间还在元稹、白居易明确提倡“新乐府”之前。《新题乐府二十首》已经散失无存，但是，根据元稹和作诗题以及诗序，可知李绅所作有《上阳白发人》、《华原磐》、《五弦弹》、《西淳伎》、《法曲》、《驯犀》、《胡旋女》等题。
　　客观地说，论诗歌成就，李绅无法与元稹、白居易相提并论，但是，他的两首《悯农》诗，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批判，对底层百姓的深厚同情，也是文学史上难得的佳作。
　　李绅的主要贡献，不在诗歌创作上，而在于吏治上。这一点，新旧《唐书》都有较为详细的记载。早年赏识、提拔他的观察使李錡，为官专横不法，李绅冒着生命危险，进行了抵抗。族子（侄子辈）李虞想做官，写信求人举荐。结果书信误投到李绅手中，李绅因为这位侄子为人没有操守，写信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通。担任汴州刺史、宋亳汴颖观察使期间，各地大闹蝗灾，只有汴州、宋州无灾害。担任河南尹期间，横行霸道的恶少们“闻风遁去”。细读新旧《唐书》本传，不难感觉到，对于李绅操守的正直，史官们都是承认的，并无异议。
　　显然，做过宰相的李绅，是一个敢担当、有作为的能吏（因为李绅身材矮小，史书都有“短小精悍”四个字的评语），不是一个与人为善、明哲保身的庸官。不难想象，文献中李绅的若干坏名声，实际上都是他的政敌和受过他惩罚的人的谣言和污蔑。
　　中国政治史，似乎有一条铁律：驰誉当时、流芳后世的宰相高官，尽是善于作秀表演、与人为善、明哲保身、善施小恩小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人，那些敢于脚踏实地、刚正不阿、为民请命、雷厉风行的实干者，不是生前即遭排挤、迫害，便是死后不断受到诋毁、污蔑。
　　我不禁想起鲁迅说过的两句话：“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华盖集·战士和苍蝇》）我以为，李绅就是类似于有缺点的战士的封建官员；而那些华而不实的名相名臣，却往往有点像完美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