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三国志》及裴注的“股肱”与“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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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肱”一词在《三国志》及裴注共出现37处。其中《三国志》出现19处，裴注出现18处。以下分别是《三国志》及裴注中此词出现之处：
《三国志》19处：
《武帝纪》载汉帝策曹操为魏公文曰：“朕用夙兴假寐，震悼于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其孰能恤朕躬”？”
《文帝纪》载魏文帝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己之义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之眚，勿复劾三公。”
《明帝纪》载魏明帝诏曰：“敢为佞邪导谀时君，妄建非正之号以干正统，谓考为皇，称妣为后，则股肱大臣，诛之无赦。”

《高贵乡公纪》载魏帝诏曰：“今群公卿士股肱之辅，四方征镇宣力之佐，皆积德累功，忠勤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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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洪传》载臧洪答陈琳书曰：“但惧秋风扬尘，伯珪马首南向，张杨、飞燕，膂力作难，北鄙将告倒县之急，股肱奏乞归之诚耳。” </p>《司马芝传》载司马芝《于刘节书》曰：“君为大宗，加股肱郡，而宾客每不与役，既众庶怨望，或流声上闻。”
《温恢传》载太祖语曰：“故书云：‘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得无当得蒋济为治中邪？”
《杜畿传》载太祖令曰：“顾念河东吾股肱郡，充实之所，足以制天下，故且烦卿卧镇之。”
《杜恕传》载杜恕疏曰：“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体相须而成也。”
《杜恕传》载杜恕又疏曰：“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岂非股肱不称之明效欤？”
《陈留王曹植传》载曹植上疏曰：“改封兖邑，于河之滨，股肱弗置，有君无臣，荒淫之阙，谁弼予身？”
《高柔传》载高柔上疏曰：“逮至汉初，萧、曹之俦并以元勋代作心膂，此皆明王圣主任臣於上，贤相良辅股肱於下也。”
《杨阜传》载杨阜上疏曰：“君作元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
《先主传》载曰：“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
《诸葛亮传》载诸葛亮受先主托孤语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法正传》载法正献策于先主曰：“以明将军之英才，乘刘牧之懦弱；张松，州之股肱，以响应於内；然后资益州之殷富，冯天府之险阻，以此成业，犹反掌也。”
《步骘传》载步骘上疏曰：“丞相顾雍、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深责重，志在谒诚，夙夜兢兢，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
《吕岱传》载孙权言曰：“股肱耳目，其责安在？”
《陆凯传》载中书丞华核表荐胤曰：“宜在辇毂，股肱王室，以赞唐虞康哉之颂。”
裴注18处：
《文帝纪》载裴注引魏王令曰：“今诸卿皆孤股肱腹心，足以明孤。”
《文帝纪》载裴注引鄄城侯曹植为魏文帝诔曰：“思良股肱，嘉昔伊吕，搜扬侧陋，举汤代禹；”
《袁绍传》载裴注引《魏氏春秋》载刘表遗袁谭书曰：“何寤青蝇飞于干旍，无极游于二垒，使股肱分为二体，背膂绝为异身！”
《吕布传》载裴注引《献帝春秋》载吕布语曰：“齐桓舍射钩，使管仲相；今使布竭股肱之力，为公前驱，可乎？”
《公孙度传》载裴注引《魏略》：曰“若股肱忠良，能效节立信以辅时君，反邪就正以建大功，福莫大焉。”
《公孙渊传》载裴注引《魏书》载曹操《告辽东、玄菟将校吏民书》曰：“诚以天覆之恩，当卒终始，得竭股肱，永保禄位，不虞一旦，横被残酷。”
《华歆传》裴注引孙盛之言曰：“歆居股肱之任。同元首之重，则当公言皇朝，以彰天泽，而默受嘉赐，独为君子，既犯作福之嫌，又违必去之义，可谓匹夫之仁，蹈道则未也。”
《郑浑传》载裴注引《张璠汉纪》载郑泰语曰：“况今德政之赫赫，股肱之邦良，欲造乱以徼不义者，必不相然赞，成其凶谋，十也。”
《魏书二十》载裴注引《魏氏春秋》载宗室曹冏上书曰：“一旦疆埸称警，关门反拒，股肱不扶，胸心无卫。……。譬犹芟刈股肱，独任胸腹，浮舟江海，捐弃楫棹。”
《刘廙传》载裴注引廙别传载廙表论治道曰：“股肱大职，及州郡督司，边方重任，虽备其官，亦未得人也。”
《诸葛亮传》载裴注难裴松之郭冲一事曰：“诸葛职为股肱，事归元首，刘主之世，亮又未领益州，庆赏刑政，不出於己。”
《费祎传》载吴主孙权谓费祎语曰：“君天下淑德，必当股肱蜀朝，恐不能数来也。”
《吴主孙权传》载裴注引《魏略》载魏文帝诏曰：“又今与周书，请以十二月遣子，复欲遣孙长绪、张子布随子俱来，彼二人皆权股肱心腹也。”
《吴主孙权传》载裴注引傅子曰：“及权继其业，有张子布以为腹心，有陆议、诸葛瑾、步骘以为股肱，有吕范、朱然以为爪牙，分任授职，乘间伺隙，兵不妄动，故战少败而江南安。”
《三嗣主传》载裴注引陆机论吴亡篇曰：“於是张昭为师傅，周瑜、陆公、鲁肃、吕蒙之畴入为腹心，出作股肱。……。元首虽病，股肱犹良。”
《诸葛瑾传》载裴松之论曰：“且备、羽相与，有若四体，股肱横亏，愤痛已深，岂此奢阔之书所能回驻哉！”
股肱含义及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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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重臣。名词。这是最为常用的含义及词性。此证太多，兹不再例举（除了下面这二种含义及词性之外，此词几乎都是此含义此词性）。
其二：重要。形容词。例如：
《高贵乡公纪》载魏帝诏曰：“今群公卿士股肱之辅，四方征镇宣力之佐，皆积德累功，忠勤帝室。”
《司马芝传》载司马芝《于刘节书》曰：“君为大宗，加股肱郡，而宾客每不与役，既众庶怨望，或流声上闻。”
《杜畿传》载太祖令曰：“顾念河东吾股肱郡，充实之所，足以制天下，故且烦卿卧镇之。”
其三：辅佐。动词。例如：
《高柔传》载高柔上疏曰：“逮至汉初，萧、曹之俦并以元勋代作心膂，此皆明王圣主任臣於上，贤相良辅股肱於下也。”
《费祎传》载吴主孙权谓费祎语曰：“君天下淑德，必当股肱蜀朝，恐不能数来也。”
《陆凯传》载中书丞华核表荐胤曰：“宜在辇毂，股肱王室，以赞唐虞康哉之颂。”
时人、陈寿及裴松之于此词之用法
这里不讨论股肱的典出、最初含义、词性及用法等等，只略述时人（魏晋）、陈寿及裴松之于此词的用法。
统计一下：在《三国志》及裴注里，古人用此词凡1处（《温恢传》载太祖语曰：“故书云：‘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时人用此词凡33处（不列之）；陈寿用此词凡1处（《先主传》载曰：“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裴松之用此词凡2处（《诸葛亮传》载裴注难裴松之郭冲一事曰：“诸葛职为股肱，事归元首。”《诸葛瑾传》载裴松之论曰：“且备、羽相与，有若四体，股肱横亏，愤痛已深，岂此奢阔之书所能回驻哉！”）。共计37处。
时人用此词，其含义及词性，上面所述三个方面都有。必须指出二点：
其一：重臣，不是必指相（指君主首席辅臣）。请看此37处，何者能够证其必指首席辅臣（相）。
其二：一般指多人。此37处，除了承寿明确说“诸葛亮为股肱”一语可解释为指诸葛亮一人外，其余基本都指多人，即多位重臣（有些则明确载“股肱”所指之具体人物）。
陈寿说“诸葛亮为股肱”，能否解释成为诸葛亮当时已经是先主首席重臣？裴松之则明言先主之股肱重臣（至少）有二个：诸葛亮（“诸葛职为股肱，事归元首。”）与关羽（“且备、羽相与，有若四体，股肱横亏，愤痛已深”）。
谋主
此词共出现9处（就其本意而言。不计另外一处：《费祎传》载裴注引殷基通语曰：“若爽信有谋主之心，大逆已构，而发兵之日，更以芳委爽兄弟。”此处“谋主‘乃是指“谋攻君主”之意）。
《袁绍传》载曰：“众数十万，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
《荀攸传》载曰：“是时荀攸常为谋主。”
《贾诩传》载贾诩言曰：“绣无谋主，亦原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
《董昭传》载曰：“时郡右姓孙伉等数十人专为谋主，惊动吏民。”
《王基传》载王基言曰：“今陆逊等已死，而权年老，内无贤嗣，中无谋主。”
《诸葛亮传》载曰：“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
《法正传》载曰：“以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
《孙策传》载曰：“彭城张昭、广陵张纮、秦松、陈端等为谋主。”
《孙皓传》载裴注引《襄阳记》曰：“司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民心归之，亦已久矣。”
综合上面9处来看，除了《董昭传》载曰：“时郡右姓孙伉等数十人专为谋主，惊动吏民。”此条没有讨论意义之外，其它8处我们认为其含义及用法基本相同。此8处，有7处是陈寿所用，1处是《襄阳记》所载。谋主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从“以审配、逢纪统军事，田丰、荀谌、许攸为谋主，颜良、文丑为将率”来看，谋主与“统军事”及“为将率”是有明显区别的。从陈寿及襄阳记明确所称的诸位谋主（田丰、荀谌、许攸、荀攸、法正、张昭、张纮、秦松、陈端、司马懿父子）来看，谋主显然事关政治、军事、战略、治民等诸方面，可以认为是综合掌权之重臣。诸臣或有本传，或其事见于相关传主之文。
从张昭看谋主一词之解释
《孙策传》载曰：“彭城张昭、广陵张纮、秦松、陈端等为谋主。”
《张昭传》载曰：“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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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看二条史料，可见谋主是可以（不是说必然）同时兼顾“文武之事”的。田丰、荀谌、许攸、荀攸、法正、张昭、张纮、秦松、陈端、司马懿父子诸人，由于篇幅所限，自己不能一一论其为谋主之详细事迹；但其中许多人出帅入相，参与军国谋略多矣重矣明矣，自不必待详证矣（好象是三国常识，故自己不想再拉长文章篇幅）。
股肱与谋主地位之比较
《诸葛亮传》载曰：“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或曰，诸葛亮为股肱，即是蜀实际之相；诸葛亮列前，即可证诸葛亮当时地位（职权）高于法正。前面自己所举股肱之例，没有一处可以明确可证为指相之权。当时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本传）署左将军府事，是不是可证为相？《董和传》载曰：
“先主定蜀，征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献可替否，共为欢交。自和居官食禄，外牧殊域，内干机衡，二十馀年，死之日家无儋石之财。亮后为丞相，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殷勤，有忠於国，则亮可少过矣。””
由此可见，当时署左将军府事者至少有二人，那么我们能够称此二人都是相吗（此处所称相乃指首席重臣，只能是一人）？显然不能。读诸葛亮此处之语，董和之位不及于他（“来相启告”可以解释为告于诸葛亮；逻辑上诸葛亮之位之权自当高于董和）——但至少可以证明一点：当时并不是诸葛亮一人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至少是有人分其权的。可见当时诸葛亮不是相（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参署之董和是如后来的蒋琬等为丞相长史等职一样，是诸葛亮的属下；也就是说，董和至少应是诸葛亮的副手，而不是属下）。案：建安十九年，先主定蜀。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先主于上汉帝表中曰：“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本传）此时进封大司马号（“臣等辄依旧典，封备汉中王，拜大司马”，“上臣大司马汉中王”）（本传），因此董和参署，始于建安十九年。参署七年，则最后一年是建安二十五年。由此可见，董和参署七年，包括署左将军府事有六年，署大司马府一年（可能卒于任上）。

又案：现在《三国志》标点本常见“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之断句，而不是“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这个似乎可以商榷，容易误导后学，以为左将军大司马府是一府，而实际上是二府。
股肱不必为相，亦不必高于谋主
综上所述，股肱之称无法明证其必然为相，而谋主之称亦无法证其必居股肱之称之下。二词并现，仅见于陈寿曰：“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