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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于江湖 (下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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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5 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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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成都的风湿润而温柔,不经意似的拂过梢头,顽皮地舞起竹枝,扬起行人的衣袂。也将川人纷繁响亮的叫卖声传得好远。
孔明一行方入成都的西门,就有一队轻骑上前迎住,为首的一员偏将上前在孔明的车前躬身施礼:
“末将刘合见军师。”
子安忙命停了车帐,孔明掀起车帘,探出身子,注目打量着他:“将军少礼,有何要事?”
刘合仍旧拱着手:“回军师,末将奉左将军将令,在此迎候军师。”
孔明听了,摇头一笑,子安也展开了笑容,“先生,主公为什么这么客气了?”
孔明挥了挥羽扇:“嗯,不用问,主公准是有事呢。”他笑向刘合
问道:“主公是不是有什么事让我去办?”
刘合也笑了笑:“末将不知,主公只说,军师今日必归,让我守候在此,迎到军师,让我带军师去碧波巷。”
“碧波巷?”孔明皱了眉想了一会儿,又向子安送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子安与孔明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的茫然。
孔明轻笑一声:“主公又在这里弄什么花样儿呢。也罢,就烦将军引路。”
刘合引着车帐左转右转,孔明在车里注目车外,只见一带暗红墙垣,青瓦飞檐。里面隐隐可见竹木森森,真正好一所宅第,却不知是哪位士绅的府邸。
车在门前停住,刘合请孔明下车。孔明下了车,抬头细看,这门首的气派便与别处不同。高贵中透出典雅,威严里融会祥和。既有贵胄的庄严,亦不乏隐逸的清秀。
他点点头,转身问刘合:“这是……?”刘合施了一礼:“军师少待,末将进去通禀一声。”
孔明在门前背着手,踱着步,心里思忖着:这又是益州哪一位豪门宿老的府第?想主公入主成都以来,几乎将所有的西川旧臣都走访了一遍,为何却不知还有如此一家。距左将军府邸竟又是如此之近。看来竟是我疏忽了,主公让我来此,必有大事……
正寻思间,听大门支呀一声分为左右,几个侍从鱼贯而出,分列在门前。孔明忙转正了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拢眼细看,主人是何许样人。
刘合满脸带着笑出来了。闪在一旁,把个身后的人让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两条长臂叉在了腰间,红袍大袖子被风吹得滚圆。看着孔明仰天大笑起来:
“没想到吧?大军师!”
“主公?”孔明本已准备施礼,见是刘备,他松了口气,摇着扇子几步迈了上来:“主公啊,你这是哪一出么?”
来到刘备面前,这才行礼。刘备扶住了他:“哦,军师少礼,没想到吧?”说话时的得意神情溢于言表。
孔明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主公,你可是常劝我让我节劳,今天我远路而回,正想歇歇乏,没想到让主公这一番好耍。”
“累了?好好,马上就歇息,你跟我来。子安,你回一趟左将军府,把你家先生的家什让人都搬来。”刘备一手拉着孔明,一边回头吩咐子安。
孔明不明所以:“主公?”
“唉,你就别问了,进来看看……”。
绕过青影石壁,园中景致尽展眼前,正厅五间,石子路连着东西厢房,院中植柏,古意盎然。
刘备拉着他进了正房,见宽敞明亮,桌案书橱,错落有致。
“你看,这里办公,多么宽绰。”刘备四处里点指着。孔明才要停下来细看,刘备又拉着他:“啊,对,还有后面,来来。”
过了过厅,又是一座小院落,比前院小些,但也更加精致,竹树丛生,花香阵阵。
“这里,做书房,会客,料想绝无问题。”刘备站在院子当中,仍用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正北一间屋子:“这里,如果十数人在此饮乐,也是绰绰有余。
孔明似有所悟,不再发问,只是随着刘备的手指放眼观赏着,一边频频点头。刘备见孔明如此表情,越发来了兴致。
“还有更好的呐!走!”刘备向着孔明一挥手。又穿过这一重,向后面走去。
过了一道月亮门,里面与前边完全不同。孔明眼前一亮,停下了脚步。
小桥、茅亭、竹影、梅枝。一股清流自西而东蜿蜒盘曲,水声清悦;房舍不多,古朴清新,檐下有石凳石桌,竟已安置了黑白二子。
隆中……
孔明长长地吸了口气,眼睛里一阵发热。主公还在笑着往前走,过了小桥,那背影虽尽力挺直着,却也掩示不住几许佝偻。主公五十四了……刚刚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难为他想得如此周到。

“孔明!”刘备站在石桌旁,用手拈着几粒棋子。哗啦哗啦地翻搅着,眼睛里盛满了喜悦与得意。
“怎么样?我安排得还合军师大人的心意否?”
孔明跟上来,深深地向刘备行礼:“多谢主公一片体恤之情。”
刘备拉住他,孔明抬起头来的时候,刘备看到他眼睛里亮闪闪的。刘备心里一酸,但马上掩示住:“怎么?哭了?跟我比哭?班门弄斧了吧?”
本想孔明会破颜一笑。不料他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羽扇轻挥,凝目清渠。
刘备也坐下来。双手拄着膝盖,半晌无声。
刘备叹了一声:“唉,军师是在回忆隆中吧。”
孔明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微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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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5 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备捻须摇首:“可惜那一片净土,在夏侯元让手里化做焦木……刘备无能啊……今朝刘备只能借此一宅,慰军师思念之意。”
孔明沉吟半晌,徐徐言道:“诸葛亮……如何担当得起……”。
“没什么你担不起的!”刘备站了起来,有些激动。“没有军师,哪有刘备的今天。自军师出山之日,跟着我孤穷之夫东奔西走,南征北战,不是你联吴抗曹,刘备早成乱军之孤魂。不是你筹画政务,刘备哪有钱粮收荆州,平四郡,取西川。不是你出谋画策,刘备焉能破关跃马……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你当不起的,那么我刘玄德麾下,就不会有一人敢说‘当得起’这三个字。”
孔明低下头:“主公,言重了……言重了……”。
刘备回过头久久望着他:“前日,我从将军府下主簿那里才知道,你把我赐给你的钱粮都拿出去抚恤伤亡将士家小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啊!你不要什么都替我想,你也想想你自己。想想你一个军师将军,署大司马左将军府事在成都还没有自己的府邸,想想你早过了而立之年,膝下犹虚呐……你说,这让刘备为人主的。如何过意的去?”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四下里安静极了,只有风过竹梢,发出碎玉般的乐声。
刘备为打破适才的酸楚,又把手伸进棋篓子,哗啦哗啦地搅了一气:“好了!招人烦的事,不提了!你看看,这宅子,你还满意吧?夫人也快到了,至于你们还喜欢些什么细致的东西,只有你们自己再弄了。大东西全是做好了的了。少时子安把你的细软搬来,你就先歇着。以后,没什么要紧的事,在这里办公事也是一样的。”
刘备说着站起身。看着孔明,像是在等他为自己的杰做给出个批示。
孔明缓缓起身,又向着刘备施了一礼。刘备不高兴地扭过头:“你看你看。假客气什么呢?不喜欢你这样!”
孔明半晌才直起身子:“主公,亮万分感念主公一片爱惜之情,纵是万死也难报其一。”
“行了行了。”刘备摇着手:“你怎么也说起这些来了。不爱听!走了!”
“主公留步。”孔明几步挡在刘备的面前,微微躬了身子:“但是,亮今天,怕是要让主公扫兴。这府邸,亮不敢领受。”
刘备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不喜欢?”
“喜爱之极。”孔明扫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眼里流露着怀念。
刘备有些生气,背着手:“喜欢为什么不要?”
孔明将羽扇伸向小石凳,刘备会意,两人又坐了下来。
“主公可曾想过,这样一座豪宅,主公精细打理,独赐亮一人,可否妥当?”
刘备释然一笑:“就猜你要这么说,放心吧大军师,不是你一人。凡荆州旧人,一人一座。哦,当然……”他凑上孔明耳畔:“你这座是最好的。”
“什么?”孔明蹭地一下站起来,吓了刘备一跳。
“主公,荆州旧臣已经入住了?”他急切地问。
“哦,还没有,不过嘛,等你回来,议事的时候,也要把这件事晓喻众人,以兹荣宠。”刘备仍是得意地神情。
“荒唐呀主公,真是荒唐。”孔明手中的羽扇急急地摇着,剑眉紧蹙。
刘备眼睛追着他游移了一阵,忽然一挥手:“又怎么了?怎么荒唐了?”
“主公!”孔明站定身子,目光炯炯地望住刘备:“你以为,这只是主公与家臣的私事么?你可知,数十座宅院,就能把主公你请出西川!”
“危言耸听!!”
刘备别过身子,两眼盯住棋盘。咬着牙,有些气愤。
“主公你想想,你初入西川,大赏旧人,西川宿老不闻不问,今后却还如何行事?若人事不兴,各怀怨意,不久四散,西川能长久乎?”
刘备用大袖子扇着风,脸渐渐红涨起来。
“从你嘴里除了大道理就是大道理,我一代人主,赏我部下几套宅子,就能丢了天下不成?”
“能!”孔明迎住刘备的目光:“慢说是豪宅,就是一杯羊羹,也会亡国!”
“你!”刘备呼地站起来:“好,好,我没你学问大,不会引经据典,但是,我告诉你诸葛孔明,这宅子,我赏定了,看看我刘玄德会不会败落!”
君臣两个对视着,目光在空气中缠绕在一起,谁也不肯屈服。
正在这时,子安一脸喜色地找了来:“主公,先生,我把东西让人拉回来了,放在哪儿?”
孔明平了口气:“拉回去。”
“啊?”子安楞楞地站在原地。求助似的望着刘备。
“不要理他!让他们把东西搬进来。”刘备气哼哼地。
子安不敢动,又望向孔明:“子安,这里又不是我们家,岂能把东西搬到这里来。搬回去!”
子安望了望两人,回身欲走。
“诸葛孔明!这里不是你的家?难道左将府办公议事之处就是你的家不成?”刘备气急败坏。
“主公,如蒙主公见允,亮行事发派也还方便些。”孔明不温不火。
“不行!你自己考虑,除了这儿,哪都不能住!”刘备盯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胜利的神色。
孔明沉思半晌,转回身向着子安吩咐:“子安,告诉车夫,去馆驿。”
“你!”刘备浑身站抖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14-4-15 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主公,亮先行告退。”优雅地行礼,又是一幅让人哭笑不得的神情。羽扇轻摇,飘然而去。
走出十数步,身后传来一片破碎声,黑白子在石子路上欢快地蹦跳,孔明停了步,却没有回头。又半晌,轻轻的一拍子安的肩:“走吧。”
回了左将军府,刘备气咻咻地下了坐骑,将马鞭子一丢,撩衣往里直走,头低着,眼直着,眉锁着,锦缎乌靴踩在青石踊道上,仿佛能溅出火星子。
长臂轰然推开书房的门,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把正在整理书籍和文案的侍从吓得一愣,全都木在了那里。
刘备几把脱下了披风,那些侍从才一脸疑惑地忙着过来伺候,又捧来香茗,刘备摇着手:“不喝不喝!去!把掌案主簿给我叫来!”
少时,一个白净的文官样人被引进来,恭恭敬敬地给刘备行了礼。刘备压了一口气,向着他做了个“免礼”的手势。略作沉吟:“嗯……十日前,我与众从事商议的那份文案,整理了没有?”
主簿微愣着,茫然地望着刘备。
刘备扣打着桌案:“就是分赏府第的那份!”
“哦!哦!是了!主公恕罪,那份已经整理成策令了。”主簿恍然大悟。
刘备这才平了些气:“好!你立刻行文,晓喻官员!所赐府第即日命受赐官员进驻!”
主簿喃喃着:“这……”
刘备回头瞪着他:“怎么?还不快去?”
这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拱手回道:“是,待卑职行文,先与军师将军用了印符,立刻下发。”
刘备拍案大怒,一如江堤决口:“大胆!我要分赐宅第,凭什么要军师用印?我还是不是主公?!”
这主簿吓得跪倒在地:“主公息怒,想入成都之后,是主公您有令,命军师署理左将军府事,凡行政策令,必有军师印符方可下行诸郡,无印不可下发。”
刘备咬着牙,狠狠地敲着桌子。却说不出一句话。
正在此时,却听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与喧嚷声。
“三将军,您不能……”
“你这厮这样的罗嗦!俺要见大哥,用不着你来费事!!”
“哎,三将军!”
侍卫的话被张飞一阵敲鼓似的脚步声淹没了,门帘一掀,一朵乌云带着一股硬风迎面而来。
“大哥!如今你的门这么难进呀?!”张飞一进门便高声叫起来。转而又被眼前的景像弄愣了,他张着两只大环眼一会儿看看刘备,一会儿又看看地上跪着的年轻文官,棒子似的手指撕捻着钢针样的胡子。
刘备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叫,你就不能小点声说话,屋瓦让你震下来!”说时冲着那主簿一拂袖子,年轻人小心地从地上站起来,倒退了几步,匆匆地退下去了。
“唉!”张飞坐下来,一拍大腿“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嗓门儿,天生就这样,改是改不了了。”
刘备坐下来摇着头叹了口气:“三弟有事?”
“哦!我找大哥喝酒来了!!”张飞兴奋地一挺身:“自从来了这富贵地方,也捞不着仗打,老张都快憋死啦!军师又不让我贪杯,我想着,跟大哥你喝酒军师不会说我什么了吧?”
“喝!”刘备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今天为兄让你喝个痛快!”
张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往军师若是说了什么,大哥必是尊为旨意,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站起来,大环眼里满是惊喜。
“哎呀我的好哥哥,你可是救了我了!”大嘴咧开来,笑得憨态可掬。
刘备也似来了兴致,对着侍从吩咐:“去,在后花园备宴,把子龙将军、公佑、宪和、子仲全叫来!”
半晌时间,众人全都乐呵呵地来了,就在左将军府的后花园,就着一池碧水,满眼的杜鹃,大家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张飞更是抱了酒坛子,拉着赵云要比式一下枪法。而细心的赵云早就发现,刘备虽然喜笑颜开,但是却掩示不了压抑的心事。
他为刘备斟上一杯酒,在他耳边轻轻问:“主公,今日欢饮,为何不请军师?”
刘备脸上的笑意一下子烟消云散,重重地把酒墩在案子上:“罢了!请他做甚?没的倒叫我扫兴!”
赵云惊异地瞪大眼睛望着刘备,仿佛眼前的人他竟不认识了。刘备用长长的胳膊拉着他:“子龙,只管吃你的酒,不要管他!”
赵云坐下来,剑眉紧紧攒在了一起:主公与军师之间,倒底怎么了?
而经赵云如此一问,刘备却再也吃不下酒了,心不守舍地顾左右而言他。夜色渐渐地浓了,众人皆有酒意,起身告辞,张飞早已醉倒在座上,刘备摇摇头,叫过侍卫:“去,把三将军搀到厢房歇息,小心侍候了。”
他一直看着手下安排了张飞,才走出了厢房。冷风一吹,一个激灵,似是想起了什么,冲着侍卫一点手:“你去……去打听一下……诸葛……军师,住在了哪所馆驿?”
侍卫闻言也吃了一惊:“军师住在馆驿?”
“让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刘备轻喝一声。侍卫忙答应着跑了出去。
刘备回到寝室,侍女过来侍奉他洗漱更衣,他懒懒地摆了摆手:“下去吧,我再坐会儿。”
无情无绪地听着窗外远处传来的更鼓声。
白日里与孔明的争执又一一回响在耳边,他觉得,孔明变了,以前说笑戏谑的他变得正经了起来。一切都是那样温循守礼。眼看着自己的霸业一天天兴旺了起来,那个无拘无束,眼睛里总藏着恶做剧的笑容的孔明却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个总在忙碌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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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站起来,推开窗子,对着湿润的夜风深深吸了一口:他是为我的霸业呀……
刘备背过手,在屋里慢慢地踱着:孔明呀孔明,一座宅第,你为何就会说到了国破家败的地步?你的贤德,我早已体味良深,难道,你就不懂我的一片心意?我也不想对这些患难的部下含愧终生……
眼角儿闪出泪花,刘备用手擦了。这时,听窗外有人轻声叫:“主公,睡了么?”
刘备听出是侍卫的声音,忙让他进来:“怎么样?军师住哪儿了?”
侍卫拱手说:“小人打听明白,军师住在城东的锦云驿”。
刘备想了想:“你去知会一下城东的守将,让他多派一支人马巡夜。不可大意了。”
侍卫施礼退下,刘备洗漱了躺上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这宅第倒底分?还是不分呢?

窗外沙沙地响起了雨声,打在竹叶上,打在芭蕉上,似春蚕食桑;打在水面上,似弦鸣一片;落在窗台上,叮呼作响。那案上的烛火被风吹着,欢快地跳跃。
刘备眯着眼,雨声交织成一曲轻歌,他不觉沉醉于成都这湿润、凉爽的天气。
唉——,长叹一声,翻了个身,雨,如今听来都似乐声一般呢。他想起了兄弟三人同着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不大,但一点一点地打在盔甲上,又爬到脸上,迷了眼目,冷得钻心;他想起被吕布占了徐州,自己无奈去投曹操,误入深山,也是雨,那场大雨,几乎引来了山洪,他浑身透湿地、绝望地仰面向天,天哪,真不容我刘玄德吗……
刘备在这样的半梦半醒中,仿佛又置身那冰冷的世界,“大哥!”是益德,是云长,他们焦急地神色让他至今记忆犹新。关羽的胡子被雨淋透了,全贴在胸甲上,可是他却浑然不理,只顾着解了披风把自己包了进去……
好兄弟……刘备闭着眼,但他感到眼角有凉凉的东西溢出来了。
不想了,不想了,他探出身子掐灭了烛火。
可是,脑海中的影像却一个接一个的向他袭来。
浑身是血,白马变红的赵云,小心翼翼地打开护心镜,向他捧出了那根儿独苗;
孙公佑为了让他有个安身之所,东奔西走,看尽世态炎凉。
糜氏兄弟散尽了家产,忠心耿耿;
……
这些面孔生动地在刘备面前展开,让他惭愧。让他内疚。
孔明!我要报答他们!这也不行吗?你为何无情至此?
刘备在心里喊着。无情,无情。
无情吗?
孔明的面庞在他眼前印了出来,他看到了那个白衣羽扇的年轻隐士。从那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中走了出来,走进了纷乱的战火。走进了累累的案牍;走进了繁重不堪的政务……
七年,才七年,濒临灭亡的皇叔坐拥了荆益,真正地可以和孙曹分庭抗礼了。这是七年前,只能在梦里出现的情形。
也只有七年,三十四岁的诸葛亮额上出现了隐隐地横纹。
……
刘备呼地一声坐了起来。他点亮了灯烛,推开窗子,雨声更大了,他的心情也一如这雨声激荡起来。
一定要赏!

(九)

孔明刚一进左将军府的办公处,主簿早就把一大撂公文抱了过来。子安为孔明解了披风,就忙着去煮茶。
孔明坐在案前,用手抚了抚那些文书:“这些,我上午批阅出来。马主簿还要辛苦一下,去知会一下公琰等人,午时过后,还要随我出去。让下面备好车马。估计申时末我就回来了,那些即将赴职的新县令们,就让他们那个时候来吧。”他说着,已经翻开了第一份文件。
主簿一一领诺笑着说:“军师真是神人。这些事若是我等办,怕是要三天才行呢。”
孔明只是笑了笑。好似想起了什么:“哦,前些日我不在时,主公可曾要下行什么文书?”
马主簿笑道:“是,主公拟了荆州旧臣分封府第令,专等军师阅过下发。”
孔明点点头:“好,烦劳主簿为我取来。”
少时,新拟的策令展开在孔明面前。他注目看了一会儿,喃喃着:“赐第百间……田千顷……”。羽扇柄轻轻磕在桌案上,达达地响着。
良久,他抬起头:“哦,主簿去忙你的事情吧。”
“军师若有事时,知会一声便可。”

孔明待他走后,重展纸张,照着那策令,又写起来。也许是太过专注了,没发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进了屋子,直到长长的影子挡住了光线,才不满地抬起头来。
“主公?”孔明一惊,忙起身施礼:“主公来了,恕亮失仪了。”
刘备看看他,又看看磊起来的公文,颠了颠大袖子,清嗽了一声。孔明忍住笑:“主公请坐。”
扶着刘备坐下,又亲奉上了茶盏:“主公这么早,找亮何事?”
刘备低着头,抿了口茶,放下杯子,长手臂绕了一圈过去搔着后背。孔明用羽扇挡住脸,把笑容藏有扇后。
“那个……昨天,睡得还好吧?”刘备发现他在笑,又坐正了身子。
“不好。”孔明放下羽扇,叹了一声:“馆驿里蚊子太多了。”
“哼!自作自受。”刘备得意地哼着。
“放着那么好的地方不住,非要住馆驿。你跟我使的哪门子的性子嘛!“刘备用手点着孔明。
孔明目光闪烁,含混其词:“是呀,那么好的府第,不住人,真的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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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叉着腰,困兽般在孔明面前游走,嘴里恨恨地念叨着:“好,好……诸葛孔明!”他忽地停在孔明面前,直对上孔明的脸:“我让你把那些宅子分给益州名士?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呀!啊?”
孔明又微微退了半步,将羽扇挡在胸前:“哦,主公忘了,您去绵竹之前,曾嘱亮安排此事,亮将主公的策令修改后请主公审阅,主公说‘但凭军师,你用了印,我就不看了’。此为主公原话呀。”
刘备大瞪着眼睛看着他,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孔明也无辜地回望他,这一来刘备更加光火。他猛地转过身去,弯下腰,两只手掌将桌案拍得啪啪山响:“为什么?诸葛孔明!我刘玄德飘泊半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当了这个左将军大司马,难道,我想封赏我的功臣都不行吗?”
他说一句,拍一下桌案,生生地震得上面的笔砚活泼地跳动着,击打着桌面,发出一阵阵叮呼咚声。
刘备暴发似地喊着,泪随声下。
孔明在后面望着他,飞霜的鬓发随着刘备的动作在烛光中发着惨淡的光泽。孔明的鼻子也一阵发酸。他仰起头,长长地抒了一口气:“唉,主公,等下次吧。待我们安定了蜀中……”
“休想!”刘备急转过身来。
“你想先斩后奏,把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管了是吗?告诉你,这次的府第,我是赏定了!我倒要看看,是我刘玄德的话好使,还是你军师的大印好使?!”
刘备连珠炮似地说着,又大声地喊:“来人!传府中掌册主簿!”
“主公!”
绝决地一声,孔明抖开了鹤氅跪在刘备面前。
“先斩后奏,是亮违命,主公要想责罚,悉听尊便,若想收回分封令,亮断难从命!主公若是一意孤行,亮愿交出印信,从此隐退!”
沉默,寂静,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毫不退让。
良久,刘备颤抖着,咬着牙,指着孔明:“你在威胁我?”
孔明深吸一口气:“是。”还是从容和缓的一个字,却似一个铜块直掷向刘备的面门。
“你以为?我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刘备两手支在案子上,这句话他问出口,却丝毫找不到底气十足的感觉。
孔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益州初定,主公现在就杀我,为时尚早。”
话说出去,半晌没有回音。孔明略微抬起头,刘备的表情让他的心像是被利刃刺了一下。
这个年过半百的人,一下子又像是老了十岁。眼睛里写满了失落、委屈、愤怒、还有……无助。泪水在布满皱纹的脸上 爬着,又顺着胡须滴下来。
也许,这句话,太伤刘备了。孔明也有些后悔。他暗暗地咬住了嘴唇。
“好……好……”刘备直起身子。
“你走吧……你走吧!”刘备一声怒吼:“你赶快离开我!免得成了枉死的文仲!”
孔明低着头,从腰间解下了军师将军的印绶。站起身,用双手托着放在刘备的桌案上。
“原物奉回。亮告辞,请主公,保重。”他轻轻地说,似乎叹了一声。
刘备盯着案上跳动的烛火,好像已经定在了那里。只觉得,孔明的白衣在余光里闪过,挟着一丝清风向门外走去。脚步似在门前停住,刘备想回头去看,脖子却僵硬着不能转动。片刻,门响了,又轻轻带上,屋里再也没了声息。
刘备的目光从烛火移到那泛着柔亮光泽的军师银印上,又顺着镶了雕花图案的黑色绶带逡寻。手颤抖着抚上去,感受着微微的体温。
他紧紧抓住,凝视了好一会儿,忽狠狠地抛出去:“去吧!”
书房外,侍卫们全都凝神守候,等着主公的传唤。可是,他们没有等来人声,却听到了一阵痛快地摔砸声。


          (十)
刘备不知道这一夜他是怎么过来的,背上似是压着个磨盘,胸口里像是堵了团棉花。恼人的雨声一阵紧似一阵,竹叶不知趣地拍打着窗棂。他的床榻下像是被人生了火,在活活地烙他。
眼前全是诸葛亮的脸孔,表情变换着,气人的微笑,佯做痴态的眼神,坚决地语气,还有,在出门前那略作停顿的脚步。
他竟然交印了。从他的嘴里竟然说:现在杀亮,为时尚早。
刘备一骨碌从榻上翻身坐起来,手肘无力地支在膝上,他苦笑着,喃喃着:“绝情啊……”。看来在他心里,我刘玄德是一直在利用他,我并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仁主,现在霸业初兴,我就要变脸了。他怎么可以如此误会我?
十几座宅第本不值一提,他偏就抓住不放。非要与我背道而驰。为什么?
他长叹一声,重重地躺下,脑子里一团乱绪一般,真不知道,第二天的日子,他将怎么面对。
第二天是例行议政的日子。文武官员都要来左将军府议事。
刘备一脸疲惫的出现在议事厅里。紧挨着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他深吸了口气,绕过它坐了下来。
法正看看众官员,又看看那席空座:“主公,军师怎么没来?着人去请一下吧。”
“啊,那个……”刘备歪头看了看那个空座,一拍大腿:“孔明……孔明今日另有要事,他今天……来不了。不等他了。”
张飞大瞪着眼睛站起来:“哎?大哥!嗯……不是,主公,军师有什么要事呀?昨天还说今日议事事关重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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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狠狠瞪了他一眼:“益德,是呀是呀,事关重大,事关重大,就从你说起,进川以来你督管收编成都军马,核对军需,你先来说说!”
“哦!”张飞眨着眼,摸着自己的刷子似的钢然,还是不解地望着刘备。直到刘备瞪他的第二眼他全都纳入眼底,他才收起了一脸的疑惑。
议事过程中,众文武滔滔不绝,向刘备申述着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政绩,也不断地提出遇到的问题。
刘备入神地听着,好几次,他不由自主地扭过身子,向着那张空位张开了嘴,但是动作瞬间僵住,索性把嘴再张大些,打个哈欠又转回去。
益州官员没有理会什么,而荆州的旧人都在暗自纳闷。频频地交换着眼神。
议政一直到午时,刘备长出了一口气:“行啦!今日就到这里吧,这里……”他用手拍拍肚子:“这里空了。大家也都不要走了,我们一会儿就在偏厅,摆个便宴,做为备对诸君这些日子为政辛苦的感激之情吧。”他说着,长身站了起来。
“好!”张飞又跳出来“哎,大哥主公,今天有酒没有啊?”
刘备哼了一声:“有!你就尽兴灌你的吧!”
大家一片哄笑。
许靖笑着起身,走到刘备面前深深一揖:“皇叔,我等各司其职,原是分内之事,皇叔谈何感激二字。倒是我等……”。他说着回头来向着益州的旧员们点点头,复转回身:“我等应谢过皇叔体恤之情啊。”
话音未落,众官员纷纷过来行礼:“谢过皇叔赐宅之恩。”
刘备有些尴尬,只得支吾着:“啊,众位大人,这……这……不用如此客套啊。”
学士秦宓捻须叹道:“向日听人言皇叔大德,我等犹自不信,反在刘季玉阶下进言诬垢,今观皇叔行事,能安民为本,爱士为先,真一代英主也!”
刘备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秦先生过誉啦,过誉啦。刘备……惭愧。”
众人仍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高颂刘备的仁德,刘备觉得鬓角渐渐湿了。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有望着这些以前充满观望和怀疑表情的脸孔,看着他们如今竟变得如此真挚,如此恳切。他站起来,拱了拱手:“诸公不要说了,备无德才,全仗诸公用命,才有今日,还望诸公一心,共扶汉室。”
人们在一片感激声中纷纷退去,被张飞招呼着走向偏厅了。刘备坐在座位上,人声渐远,他默默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座位注视了一会儿,轻声一叹,低下头,眼睛里涌起了水波,好一会儿,又抬起头,咬着牙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座位后,猛地一拍:“哼!跟我耍性子!!”

丰盛的午宴为刘备带来了好心情,席散后他留下了荆州的故旧。张飞早喝得两眼通红了。“大哥,咱……咱……还要喝不成?”
刘备笑了笑,“三弟,我看你还是到我屋里睡一会儿吧。”侍者安置了张飞。大家来到花厅用茶。
赵云沉吟了一时,探过头来问:“主公,军师………今日真的另有要事?”
孙乾、简雍、糜竺、刘琰等人一闻此语全都不说话了,寻问的眼神看着刘备。
刘备叹了口气:“唉,全是我不好。昨日,因为点小事,我们俩起了争执,他……交出军师印信,走了。”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大家静默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军师向来公私分明,为什么会以交印来和主公质气?
刘备望着这些生死相随的兄弟,眼睛又湿润了。他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讲了出来。似乎轻松了许多:“唉,孔明之心,我今日才得领会。不过,分封大家,也是我的初衷啊。如今,唉,公佑、宪和偏居一隅,益德、子龙在军伍中安置,还有一个……住在馆驿里。这叫我刘玄德于心何忍?”
赵云站起身:“主公,云以为,军师此举是为主公天下着想。我等追随主公,是辅主公成其霸业,匡扶汉室,何能计较封赏?”
刘备站起来拍他的肩:“子龙,话虽如此,可是……”
刘琰哈哈大笑:“玄德,这有何难?你再找几处像样的宅子赏了我们不就好了吗?”
简雍抱住膝:“这种人。我那个小院不错,我不要了。”
孙乾也频频点着头。
刘备捻须沉吟:“此言不无道理。只是……孔明若知道了……”
刘琰站起来:“诸葛军师先斩后奏,主公照方抓药就行了。”
赵云想起来什么似的:“军师交了印了,说不定,他一气之下,回隆中去了这可怎么办?”
刘备吃了一惊,忙叫过一个侍卫:“你去一趟馆驿,看看军师在干什么。”
侍卫去得飞快,回来得也麻利,
“回主公,小人去时,正见军师与夫人在收拾行装。好像要出远门了。”
“啊?”刘备愣住:“黄夫人也在?”
孙乾忙道:“哦,主公去绵竹时,黄夫人从荆州来了。”
刘备愣了半晌:“要出远门?你没打听一下,他要去哪儿?”
侍卫想了想;“小人不知,只是听子安小哥说,他们是要回家了。”

刘备斜倚在扶手上,右手不停地在脸上搓着,左手的指头敲在漆亮的案子上,发出一串似马蹄踏在石子路上的“达达”声。
“真要走了?他还真要走了?”刘备小声地嘀咕着。
赵云微皱着剑眉专注地望着他,见他并不像有主意的样子,于是试探着秉着手道:“主公,不如云前往馆驿,先劝劝军师,消了军师返乡之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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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站了起来,“子龙此意甚好,甚好。他向来信任子龙,你去定能劝住他。”他来回走着,兴奋地抖着袍袖,忽又停下,咳了一声,板正了面孔:“啊,子龙啊,你还要说一声,就说我说的,说我说的……”刘备低下头,叉着腰,想了半天:“叫他别走啊。”
赵云险些笑出来,这叫什么话。他看了刘备一眼,刘备有些不好意思,拍拍他的肩,“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赵云施了一礼,匆匆下去了。刘备坐下来,“你们,你们谁,谁和我下盘棋?”他挽了挽大袖,兴致颇高。
刘琰直起身子,“主公好兴致呐。我来讨教一局。”
黑白子啪啪地落在牙盘上,清脆明快。刘备脸上荡漾着笑容。他脑海里展开一幅画面,赵云回来时,孔明在他后头跟着吧。进来一定是不卑不亢地向他行个礼,然后呢,自己一定得先埋怨几句,简雍他们再抹抹稀泥,这一天云雾就全散了呢。
想着想着,刘备嘴里竟哼起了燕地的小调。简雍、孙乾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他歪过头瞟了他们一眼,嘴角上翘着,摇摇头,中指食指之间的黑子轻巧地点在眼上。刘琰探过身子:“高啊。”
刘备向后仰着,端过茶来喝了一口:“当然。”
一盘棋没下完,侍从报说:四将军回来了。
刘备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哦,子龙一个人?”
“是,主公。”
手里的棋停在半空。对上刘琰催促的目光,啪地落了下去。
“哈!这下我可是十面埋伏啦!”刘琰大笑起来。
“输了输了。”刘备把棋子一阵撸。“快请子龙进来。”
赵云大步走进厅堂。孙乾迎了上去:“四将军,军师怎么说。”刘备双手拄着扶手圈,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赵云。
“回主公。云没有见到军师。馆驿中人说,军师和夫人出去了。”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真是……这个人,连说都不能说了。脾气也太大了吧!”愤怒地一拍扶手,撑身而起:“要走便走吧!”
简雍直起身子:“这如何使得?如今益州初定,百业待举,军师岂能一走了之?”
刘备又开始在屋里游走,嘴里恨恨地:“走吧!哼!恃宠而骄!恃宠而骄!!”
忽停在厅堂门口,望望落日的余晕,对着外面大叫一声:“来人!”
侍卫疾步而上:“主公。”
刘备背上手:“命成都守备将领,马上关闭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遵令。”侍卫返身下去。
刘备用袍子扇着风:“走吧,全都走!”
众人忍着笑站起身,简雍对着孙乾叹了口气:“晚上不管饭了。”孙乾推了他一把,向刘备施了礼,往屋外走去。
刘备站在檐前,心不在焉地向着众人拱拱手,简雍拉着刘琰从他身旁走过,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他听见似的:“主公真是高啊,你看看,把城门关死了让人家走。你说,多妙啊。”
刘备怒目望着他,简雍已快步来到院门口了,犹自回过头来戏弄地冲他一揖,然后又向着他竖起了大指。
刘备狠狠瞪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踅身回去了。

暮色渐渐落下来,喧哗的成都街市也随之安静了,月亮爬上了梢头,成都的月色也是很温存的,并不清冷。在青石路上映出依稀的树影。
一前一后两个长长的人影从小巷的深处过来了,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你确定,他没走,又回来了?”一个声音有些犹豫着响起来。
“主公放心,是小人亲眼看见的。军师和夫人在申时初刻又回到馆驿了。不过,小人听驿丞说,军师和夫人这几天都在收拾行李……”
沉默,脚下沙沙的声音越发地响了。
身影拐了几条街,停在了一座宅第前。
“主公,就是这里了。”
刘备抬起头,门前点着八个大灯,照得门首的匾额清清楚楚的。
“云锦驿”。刘备看了看。
“主公,我去通知驿丞迎接。”侍者请示着主人。刘备想了想:“好,不要惊动旁人。让他一个人来。”
少时,一个微胖的中年小吏小跑着随着侍从来了。到了刘备面前便要参拜,刘备一把扶住他。“不用多礼了。”
驿丞躬着身子:“左将军到此,是来……?”
刘备笑了笑:“啊,诸葛军师在哪屋住着呢?”
“哦。回左将军,军师在西套院,不过,这两天都在收拾东西,好像明天就不住在这里了。”驿丞小心地回应着。
刘备压了压泛起的火气:“你带着我进去。”
“是。”驿丞一揖。引着刘备进去。
西小院不太大,只有三间房子,其中正房灯烛高烧,里面时有说话之声。
驿丞站住:“将军少待,下官去禀报一声。”
刘备叫住他:“不用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去。”
驿丞走了,刘备又望望侍从:“你也别跟着了,找个地方歇息。”
刘备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阵阵桂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他有点醺醺然。真希望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个人,让他能搭讪一声。望着窗棂里透出来的亮光,他自嘲地一笑,为什么,难道自从七年前有了三顾茅庐这项创举,直到今天,这就成了刘玄德对诸葛孔明的规矩了呢?
唉——长叹了一声,谁让不能没有人家呢。刘备往前走了几步,深吸了口气,想咳嗽一声给屋里的人报个信。还没等他咳出来,屋里的笑声飘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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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夫人,明天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子安压抑不住的兴奋。
“看把你美的。”黄氏的声音。
“当然了,住在这儿多不方便。”
“好了子安。”孔明的声音响起来了。“你再去那边收拾下,那些书籍千万要捆牢,不要明天装车的时候散落了。”
刘备咬咬牙:没心肝,真是没心肝。说回去就喜成这样。我何苦还来这里,没的让人取笑呢!
他转身想走,却听见子安的答应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可不能让他看见,他急忙四顾,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藏身的地方,只有反道而行了。
刘备踮起脚飞快地迈上台阶,隐身窗下。门一响,光线射出来,刘备本能地往后贴住。心里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这哪里是一个君主,简直是个贼了。还好,子安带上门,并没有注意到他,一溜烟似的去了。
刘备轻轻用手扒住窗台站起来,猫着腰,想悄悄离开。忽然,屋里人说的话钻进耳朵,他不由得又蹲下去。
“孔明,你觉得不觉得,这次,你过份了些。”黄夫人温和声音。
刘备点点头,心中赞道:“哼,比你明理多了。”
“唉,是有些过份了。”孔明的声音有点慵懒,好像是躺倒在榻上了。
“毕竟主公是一方诸侯,如今又坐拥荆益,况且,又是一番好意,你这样违背他,让主公如何承受呢?”黄夫人的声音就在窗下,似乎正在收拾着案子上的东西。
刘备抬起手,对着窗子拱了拱。
“是呀。”孔明又叹了一声。刘备心里好受多了。
床榻一响,孔明似是站起来了。也来到窗下,“嗯,这个,这个也装进去吧。”嘱咐着黄夫人。
“主公是好意啊。”声音远了,“唉,只怕若依了主公,将祸起咫尺之间哪。”声音又近了,孔明在踱步。
夫人没有说话,只有竹简的翻动声。
刘备小声地吐了口气,心里道:危言耸听!
“主公两年前起兵入川,夫人可知道,是以何为名?”
夫人笑了笑:“军师将军考我呢?”
“哪里,亮已不是军师将军啦。又成山野之人了。”孔明也笑着说。
不知为什么,刘备一听孔明这样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屋里两人取笑了一回。夫人说:“主公入川,名义上是助刘季玉守益州,防张鲁。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我虽是女流,这却也是知道的。”
“是呀,世人皆知。此四字,厉害得很呢。”孔明似是坐了下来。“世人皆知,主公是助刘璋守益州。而当时刘璋手下多有能臣,力谏刘璋不纳主公。他们早就想到了今日。”桌案达达地响了两声,是扇柄轻轻敲打发出来的。
刘备低下头,凝神听下去。
“今天主公夺取了益州,不知会有多少益州官员含怨带怒,你看名士张裕,公然在蜀中说主公必不能久居此地,刘巴虽答应出侍,却不情不愿。大多数臣子还在观望,还在犹豫。他们对荆州人,余恨未消啊。”
一声微叹,是黄夫人发出来的。
“如若这时候,主公将成都的良田宅第分赐荆州旧员,益州之众岂不是更加义愤填膺。到那时官员离德,百姓离心,主公岂不是功败垂成?”长叹,却是孔明发出来的。
刘备仰起头,清风吹着他,让他感到襟情一爽。
“你的道理是对的。”黄夫人停下手中的事,“可是,你为什么不跟主公好好说一说,而要这样瞒着他行事?”
“唉,主公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些道理讲了,他不见得听得进去,我也只有先斩后奏了。”
“可是孔明。”夫人的声音严肃起来。“你这样先斩后奏,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欺主么?”
屋里沉默良久。孔明平静的声音又响起来。
“夫人,诸葛孔明做每一件事都会深思熟虑。我这样专断,荆州的故旧们就不会埋怨主公不念旧情。我与主公的参商争执,他们都是知道的。就算有不明大义者,他们也会感念主公的。替主揽过,这难道,不是做臣子的职责吗?”
两声叹息同时响了起来。
刘备用手撑着额,心里酸楚难言。脑子里只回响着四个字:何德何能……
“可是现在,连主公也误会你了。”黄夫人的语气多少带些责备。“你别忘了,乾信开国之臣,也为高祖诛杀。”
夫人的这句话虽声音不大,却似一支利箭射进刘备的心里。我怎么会?他想冲着黄夫人喊出来。但他更想听听,孔明如何回答。
屋里的孔明长呼一口气:“那样的话,我做张良就好了。功成身退。”两人又笑起来。
笑过,孔明的语气有些悲哀:“我总觉得,主公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主公真的误会了我,亮只求问心无愧,也就满足了。”
又一阵风过,刘备觉得脸上紧巴巴的,用手一摸,竟是干了的泪痕扒得脸痛起来了。
他真想推门而入,告诉孔明:“你别走,你留下来,你看看我会不会做个绝情之人?”
“好啦,明天还要走远路,我看你早点歇着吧。”黄夫人站起来了。“子安收拾好没有。这个小家伙。”
“小家伙?二十啦,行冠礼了呢。这些年长益多了。”
夫人的脚步似是往门这里来了。
刘备匆忙站起身,顾不得两腿酸麻,飞也似逃出了馆驿。

留住他,留住他!这是上天赐给大汉的厚礼。
 楼主| 发表于 2014-4-15 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备一路上心里想的只有这句话了。

天蒙蒙亮,驿吏开了门。一个青衣侍卫手捧一个漆盒正站在门口。他向着驿吏微一躬身:“我是左将军府的侍卫官。主公命我把这件东西交给诸葛军师。”
孔明正在书房和夫人用早点。侍卫官进来行礼,将漆盒放上了桌案。
孔明微笑着看看那盒子。
“我猜,你的军师大印回来了。”黄夫人站起身,笑着对孔明说。
孔明摇摇羽扇,一脸的坏笑:“不对。我不妨与夫人打个赌,这里面绝不是军师印信。”
“哦?那是什么?”夫人一脸疑惑。子安也好奇地走过来。
孔明仰了头:“主公这是把自己送来了。”
屋里除了孔明的三个人全都不明所以。
孔明用扇子指指漆盒:“子安,快打开,不要把主公闷坏了。”
子安挠了挠头,小心地打开盒子。马上惊叫一声。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盒里躺着一条鱼,鱼唇开阖,鳃尾乱摆,正在做垂死挣扎。
孔明站起来看看,满含着笑意。用羽扇挡住嘴对着子安耳语了一番,子安捧着漆盒走了。少时又捧了回来。
孔明对侍卫说:“烦劳你把这个给主公带回去。”
侍卫接过:“军师还有什么话对主公说呢?”
孔明一笑:“没有。要说的在盒里呢。”
望着侍卫远去的背影,孔明轻摇羽扇,面上的表情让人迷茫。

刘备在书房一圈一圈地走着。时不时地向外张望。终于盼来了送礼的侍卫。
“怎么样?他说什么?”刘备急切地问着。
“军师说,要对主公说的话在盒子里。”侍卫如实地说。
“哦,那快,放在这儿。”刘备指挥着他把盒子放到案上。轻轻揭开。
扑噜一声,一股水花飞溅起来,洒了刘备一脸。那尾鱼灵活地在水里游转着。
刘备盯着看了一会,忽然抹了一把脸,哈哈大笑起来。侍卫不明所以,也不好多问。刘备兴奋地拿过披风:“你再跟我走一趟,去馆驿。迎请军师!”

在馆驿里迎接刘备的是黄夫人。
“孔明呢?”刘备急问。
“回主公,孔明已经走了。”黄夫人一脸笑意。
刘备跌坐在座位上。“走了?”他的头脑又不听使唤了。难道,自己错会了意?
他沉默良久,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怎么夫人不走?”
黄夫人一愣:“这?恐怕不方便吧?”
刘备闻言更加莫明其妙。“你们?你们……不是要回隆中?”
黄夫人恍惚大悟,不禁笑出了声:“主公,孔明没说过要回隆中啊。”
“啊?”刘备站起来:“那为何,这几天你们忙着收拾行装?”
黄夫人请刘备坐下:“主公,孔明那几天是和我在成都置买了一进宅院。总是住在馆驿里,怕有失皇叔的体面,我们收拾一番,今日正要搬过去呢。”
刘备拍着头,大笑不已。忽又停住:“那孔明上哪儿了?”
夫人微叹了一声:“主公还不知道他么。又走了。”
刘备又站起身来:“上哪儿了?”
“涪水县一带遭了蝗灾,又有联名民状告当地官吏谋占民田,诸多事宜,孔明去那里巡视了。”
刘备默默地站着,眼睛扫视着一卷卷捆好的书策,除了竹简还是竹简,衬的那装细软的箱笼越发少得可怜了。
刘备向着夫人拱了拱手,回身吩咐:“调我府中虎贲五十人,来此协助夫人搬东西。”
说着他大步往外走,口中说着:“快!追上他!”
夫人拦着:“主公,孔明要去你拦不住他的。”
刘备头也不回:“我跟着他吧。当官儿不带印,不怕让人抓起来。”
声音随着脚步远了。
夫人目送着刘备,抬起手轻轻抹去了眼角儿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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