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宛城

三国文化博览

一
　　宛城的天空今天有些苍凉，城中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那个烽火连天、血火苍穹的年代里，所有的城一样，说不好哪天就易主，哪天就成了残垣断壁，成了可怖的坟墓。人，也一样，命如蝼蚁。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一代奸雄曹操挥师进攻宛城的张绣。张绣投降。曹军进驻宛城。
　　这天清晨，曹操闲来无事，带着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在宛城街上散步，看看这个刚被他征服的城池是何等模样。
　　曹操未带众多随从侍卫，只有一人紧随他身后，寸步不离。
　　这是典韦，曹操帐下第一武士。他相貌凶蛮，面生红须，体似金刚，一双八十斤的苍龙铁戟身后携带。当今天下，论武功之高，除温侯吕布外，几乎无人能抵挡住他的神勇。他对曹操赤胆忠心，曹操也对他十分信任。只要有他在，曹操不会有任何危险。
　　曹操与儿子和侄子说笑间，突然发现一辆马车缓缓行来，一阵风起，掀起了马车窗帘，一张女人的面孔映入曹操眼中。
　　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鼻子，花瓣般的双唇。那一双明眸透着几分哀怨悲伤。此等佳丽，使曹操看后心潮起伏。
　　曹操心中思索着。
　　长期征战，久伴刀枪，每逢深夜，寂寥难眠。今攻下宛城，暂有清闲，不如将此女纳入军帐，良宵共度。我曹孟德早晚一天会雄霸天下，天下美女尽数归我，此小城之女，侍侯我当世雄杰，也算是此女之福。
　　想毕，曹操命侄子曹安民去打听这个女人的消息。
　　
　　二
　　曹安民四下打听，得知这个女人是张绣之叔张济的妻子——邹芸，张济早死，留下年仅二十余岁的她独守空房。虽吃住不愁，但内心凄惨，又遭战乱，更不知以后会怎样。那日乃张济忌日，邹芸前往城西祭坟，不想被宛城的征服者——曹操看到。
　　曹操下令典韦，带领几个士兵和一辆马车，寻到邹芸后将她带到自己住处。
　　典韦内心万分不愿。他想，自己盖世武功，威震沙场，而主公竟派自己去干此等事情，好不气恼。但他毕竟一片忠心，主公之命怎能违抗。他长叹一声，带领士兵和马车直奔邹芸住处。
　　不料刚走近邹芸住所，就听见嘈杂之声。
　　原来邹芸刚上坟而归，就在家门口遭到几个市井泼皮的调戏。她虽是张绣婶娘，但张绣已非宛城之主，只是曹军的降将。邹芸已经无人保护，身边只有一个丫鬟。遭遇恶徒，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除了厉声斥责，奋力反抗，又有什么办法呢？
　　几个泼皮淫笑着扑向邹芸和小丫鬟，正好被前来寻人的典韦看到。
　　典韦大喝一声，迅疾抓起一个泼皮摔到几丈外的墙上，这个泼皮当场毙命，其他几个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四散而逃。
　　尚未摆脱惊恐的邹芸看到此景，竟一时不知所措。小丫鬟倒是跪到典韦脚下，感谢救命之恩。
　　当邹芸清醒过来后，看清了这位魁梧的将军，她连忙道了个万福，说：“小女子多谢将军救命之恩。不知将军……”
　　话还未说完，典韦面无表情地说：“我杀死恶徒，理所应当。但我绝非偶遇此地，而是特地前来请夫人到我家主公曹将军处，我家主公有事请您。”典韦的记性很好，他确定这个女人就是那天见到的马车内的夫人。
　　邹芸一时深感困惑，一种不祥之感降临心头。“我与曹将军素不相识，他为何请我？”她忙问典韦。
　　“作属下的怎能知晓主公之意，请夫人速上车。”典韦说话语气依然冷冷的。
　　邹芸陷入了无奈的境地，她恨张济，为什么要离她而去；他恨张绣，为什么要轻易投降；她恨这个战乱的年代。她不知道，此去是吉是凶。
　　“夫人，请速上车。”典韦又重复了一遍。
　　恍惚中，邹芸上了马车。小丫鬟也想跟去，但被典韦阻挡。
　　
　　三
　　不多时，典韦将邹芸带到曹操住处。
　　曹操看到这个美人，没有粉饰，如出水芙蓉，心中大喜。
　　曹操眯着他那对细眼，笑着对邹芸说：“清晨街上得见夫人芳容，让本将军思念得好苦啊，不知夫人愿意为我解思念之苦否？”
　　邹芸低头不敢正视她面前的这个人，她小声道：“小女子不知将军何意思？”
　　“哈！哈！哈！”曹操大笑。他抽出宝剑，往半空一挥，说：“是何意思？夫人当真不知？意思就是今夜请夫人与我同床共枕，共度良宵。曹某说话从不绕弯。夫人意下如何？”
　　邹芸听了，心中一震，她抬头看了看这个人，不知如何回答。
　　“夫人如不愿意，那就请回。不过明天夫人将看到这座城池将化为血池。”曹操背过脸去，又一声大笑。
　　这时，典韦在一旁，听到曹操之言。他快步走上前去，对曹操说：“主公，攻下张绣之地，乃主公智勇之才，而主公意欲将张绣寡婶纳入寝内，实在不妥，万一传出去……”
　　“典韦！”曹操打断了典韦的话，“你身为帐前侍卫长，有何权利管我之事？别说你，天下之人又有谁敢管我事？不必多言，赶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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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韦自知自己无法说服主公，主公要做的事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他看了一眼邹芸，退了出去。
　　邹芸也知道了，自己已是强人掌中玩偶，认命吧。她默默地对曹操说：“妾能侍奉曹将军，三生有幸。”
　　曹操又是一阵狂笑。
　　
　　四
　　当夜，曹操与邹芸移至城外营寨中居住。
　　典韦把守寨门。
　　次日，曹操与于禁、夏侯敦等将领赴南寨巡查，准备数日后离开此地，开始新的征途。
　　典韦没有跟随曹操，他被曹操安排紧守营寨，不得任何人进入。
　　早上，邹芸穿戴梳洗后走出了曹操大帐，看见典韦泥塑金刚般地站立在寨门旁。
　　“典将军，辛苦了。”邹芸远远对典韦说。
　　“夫人，如无大事，请回帐中，主公不在，惟恐生乱。”典韦头也不会。
　　“典将军，我知道，您是好人，有些事情与您无关，虽然我现在……但，但是我还是感激您那天的搭救之恩。”邹芸走近了典韦。
　　“夫人，您错了，我不是好人，我杀人无数。请您回帐。”典韦依然冷冷的说。
　　“我不相信，典将军是无情之人。”邹芸对着典韦微微一笑。
　　典韦一时不知怎样回答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将军，您知道么。张绣如果知道我和你家主公的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他已降曹军，但你家主公做了有辱他张家的事，他会复仇的。”邹芸这句话说的很诚恳。
　　“我知道了，夫人请回帐吧，有我在，张绣不敢造次。”典韦依然挺立寨门。
　　邹芸回到帐中，弹起了古琴，唱起了那曲忧伤的《妾本飘零人》。
　　典韦不懂音律，但他隐隐感觉歌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五
　　邹芸说对了。她和曹操的事已被传得沸沸扬扬。
　　传到张绣耳朵里时，张绣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他纠集旧部，准备夜袭曹营，以雪此辱没张家的大耻。
　　那夜，宛城静得异常。似乎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引发一场灾祸。
　　曹操与邹芸帐中饮酒，半醉中，曹操命邹芸抚琴吟唱。整个军帐回荡着邹芸的琴声歌声。
　　典韦本应守卫寨门，但当日曹操赐数坛美酒，典韦虽知喝酒误事，但主公之意又不能违抗，加上近日心中烦闷，便将数坛美酒尽数喝完，直到夜间，仍沉醉未醒。寨门由他的士兵守卫。
　　时至二更，张绣指挥旧部对曹营发动突袭。万人呐喊，火光冲天，刀枪晃眼。
　　张绣下令弓箭手对曹营连发火箭。
　　曹操与邹芸梦中惊醒，曹操提剑冲出营帐，只见一片火海。
　　邹芸却不惊慌，她微笑着，竟抚琴吟唱起来。
　　典韦酒醒，惊诧万分，他来不及披甲穿戴，赤身挺戟飞奔出营帐。
　　张绣发令，拼死猛攻，杀死曹操。
　　琴声歌声，士兵呐喊，战马嘶鸣，刀枪相交，宛城不再平静了。
　　“主公赶快上马逃离！”典韦边舞戟拼杀，边回首大喊。
　　曹操匆忙上马，在几个亲兵和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护卫下，一路奔逃。于禁和夏侯敦指挥慌乱中的曹兵掩护曹操撤离。
　　数百名张绣的士兵涌上曹营寨门，都被典韦挡住。他双戟一挥，十多具尸体横卧其脚下。大批士兵挺枪猛刺，典韦的戟如闪电，力如泰山，长枪一概折断。又是十多个士兵变成死尸。
　　邹芸仍在战火和厮杀声中抚琴吟唱。
　　典韦挥舞着铁戟，尸体在他周围上下翻飞，鲜血四溅。
　　他听见了琴声歌声，他厉声大喊：“夫人，你为什么还呆在这里，赶快撤离。”
　　邹芸竟在战火中怀抱古琴走到了典韦身旁。
　　箭如飞蝗，邹芸身上早中数箭。典韦虽拼命舞戟，但他身无片甲，也中了几箭。
　　“为什么不走！”典韦大喊。
　　“我早已不想活在这个荒唐的世上了，我愿与我的琴一起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如有来世，我不愿再做女人。典将军，你是英雄，与英雄同死，我无悔。”邹芸脸上的笑容被火光映照的很可怕。
　　
　　
　　六
　　坐在马上的张绣指挥他的兵马继续猛攻。
　　他看见了火光中一身素装的邹芸，喊道：“那个伤风败俗、辱我家门的淫妇就在那里！杀了她！”
　　万箭乱发，邹芸怀抱古琴死在典韦脚下。
　　典韦看到这个女人死了，竟不知为何心中怒火燃起万丈，他仍出了左手的铁戟，一群士兵血肉横飞，他大喝一声，又将右手之铁戟仍出，一群士兵倒毙。
　　而他身上已连中数十支箭，如刺猬一样。张绣的士兵很震撼，他们对付的这个人难道真是金刚么？
　　典韦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了一口大刀，一阵狂砍，血光冲天。
　　刀已豁口，典韦突然抓起两个士兵，挥舞起来，又打死一些敌兵。
　　不料此时，张绣士兵攻破后寨，几十个士兵挺枪直刺典韦身后，而典韦身前，又中数箭。
　　典韦大喊一声，吐血不止。众人围上，刀枪相加，远处依然乱箭齐射。
　　典韦怒目圆睁，满身鲜血，战立而亡。他死后半个时辰无人敢从他身边过去。
　　得胜后的张绣下令将邹芸尸首以草席裹之，抛落山涧。
　　典韦的尸体，张绣的士兵无人敢碰，张绣只得下令几个百姓草草抬走埋葬。
　　宛城的天，苍凉的更加可怕。
　　
　　尾声
　　
　　曹操脱离险境，但其子曹昂中箭而死，其侄曹安民被马踏身亡。
　　曹操得知典韦身亡的消息后，失声痛苦，后悔莫及，他下令全军设祭祭奠典韦。
　　至于邹芸，没有任何人为她哭泣，为她祭奠。
　　也许，只有宛城的夜色会为她哭泣。

笑有出头天

怎么看着邹氏和典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