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备的文武百官纷纷上言劝进,所谓“应天顺民”,“当龙升,即帝位”。刘备起初没有答应,诸葛亮引光武帝刘秀的故事,对刘备说:“昔吴汉、耿弇等初劝世祖(光武帝庙号,代称光武)即帝位,世祖辞让,前后数四,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世祖感纯言深至,遂然诺之。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士大夫随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得尺寸之功如纯言耳。”[7]诸葛亮这一席话,从当时的形式,引古证今,用“正统”的观点,将刘备应该当皇帝的道路说透了,刘备也就不再推辞了。
就在曹丕称帝的第二年(221年)四月,经过一番准备之后,刘备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山之南。根据诸葛亮等人的建议,认为“汉”是“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刘备“袭先帝轨迹,亦兴于汉中”,因此仍应定国号为“汉”。 在刘备称制帝的诏书中特别提到“脩社稷”、“嗣二祖(即汉高及光武)”、“兴汉阼”,其绍继两汉之意昭昭。[8]这充分表示,诸葛亮等人是决心继续辅佐刘备再走一次汉高祖的道路,以求再一次重演光武中兴汉室大业的故事。
遗憾的是,无论是汉高祖先刘邦从汉中和巴蜀起家的历史,还是光武帝刘秀重建汉王朝的历史,在刘备和诸葛亮的身上都没有重演。为什么“兴复汉室”的可能性没有变成现实性呢?追本溯源,从天下大势说,是此时的曹魏政权已经稳定地控制了中国的大部分地区,与刘邦、刘秀时的天下大乱不可同日而语;从刘备政权自身而言,是关羽的荆州之失和刘备的夷陵惨败,使本来在三国中就实力最小的刘汉政权元气大伤。后来虽然经过诸葛亮的苦心经营,重新修复了与孙吴的联盟和积累了进行北伐的物质、军事力量,但往日的景象毕竟已经一去不再复返了。
到诸葛亮在建兴六年(228年)开始北伐时,魏国历经两代的经营,根基已经牢固,诸葛亮仍以“兴复汉室”作为统一的旗帜、口号,已经显得过时,再也不能起到摇憾人心的作用了。以第一次北伐来说,准备可谓充分,进展也很迅速,可是一当魏明帝西镇长安,一举打下街亭,就逼使诸葛亮收兵而返。再看最后一次北伐,尽管史书上赞美诸葛亮分兵屯田,和当地的老百姓相处得很不错,但当诸葛亮一死,百姓就“奔告宣王(司马懿)”[9]。这从侧面也可以反映出魏国老百姓对诸葛亮进行北伐战争的态度是不欢迎的。
尽管如此,刘备政权仍然是紧紧张抓住“汉”字不放的。诸葛亮的《(前)出师表》中说:“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在《(后)出师表》中说:“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后主刘禅在诸葛亮死后的诏策中说他:“爰整六师,无岁不征,神武赫然,威镇八荒,将建殊功於季汉,参伊、周之巨勋。”[10]这些都足以表明,刘备政权始终是以“汉”字为国号和立国基础的。
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而言,刘备、诸葛亮打出“兴复汉室”的旗帜,并非就是一定要恢复东汉王朝,政治家更多的时候是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因为如果刘备真正将自己作为汉献帝的下属,那么当曹丕篡位时,刘备就应当“勤王”而不是称帝和意气用事去打孙吴。所以,“兴复汉室”这面旗帜说到底,它只是刘备集团用以发展本集团势力及维护本集团利益的一种策略,并因这一具有政治眼光的策略而获得了不断发展壮大的机会。当然,如果他们能成功地实现统一,他们也是决不会放弃这面旗帜的,那就是成功匡扶汉室。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中国的历史在西汉、东汉之后又会有一个崭新的汉朝出现。事实上,刘备政权称刘邦的汉朝为前汉,刘秀的汉朝为中汉,而自己的汉朝为季汉。[11]而这样的称谓,在历史上是得到了许多历史学家的认同的。
三,刘备的“汉”政权被篡改为“蜀”是封建正统观念在作祟
实际上,刘邦建立的西汉,刘秀建立的东汉,刘备建立的季汉,是各自不同的三个政权,刘秀、刘备虽是高皇苗裔、景帝玄孙(刘秀是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之后,刘备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但与皇室正支关系都是十分疏远,而且他们都是独自起家,另起炉灶,只不过借用了“汉”的名义,其实是自创一朝,并非是前政权的延续,这从光武封禅不因孝武旧封来看已经十分清楚。但后世人本于传承先业的传统,像看待二周、两晋、两宋一样看待两汉甚至三汉----西汉为前汉,东汉为后汉,蜀汉为季汉,其实也就是因为封建正统观念的影响。但为什么有人一定要给刘备的“汉”政权加个“蜀”字甚至以“蜀”代“汉”呢?这不得不从陈寿撰写《三国志》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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