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仁君之选孙登

三国文化博览

　　孙权七子，最喜爱佩服的就是长子孙登。
　　缘何喜爱？缘何钦佩？事出不会无因。缘其太令人喜爱，令人佩服。
　　1 孝道
　　登所生庶贱，徐夫人少有母养之恩，后徐氏以妒废处吴，而步夫人最宠。步氏有赐，登不敢辞，拜受而已。徐氏使至，所赐衣服，必沐浴服之。登将拜太子，辞曰：“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后。”权曰：“卿母安在？”对曰：“在吴。”权默然。
　　 孙登生于庶，本无资格竞争太子之位，但孙权重之，可见其人。然孙登并非权利之人，不仅不恋功势，反而处处以养母为先。养母甚于亲母，孙登懂儒事，明事理，知善恶，行正端，所举所为皆名士莫能至者，故曰其贤。
　　 徐夫人若知孙登如此这般答孙权之话，必感怀安慰也。
　　2 悌道
　　弟和有宠于权，登亲敬，待之如兄，常有欲让之心。
　　 待弟若兄——我观魏晋故事，无有此者。相较于袁绍谭尚之争，刘表琦琮之竞，孙权和霸之夺，皆自家残杀，封建权力所致之罪恶也。然孙登所为，犹如当年孙策孙权之兄友弟恭，足以发扬孙家美德。比之孙登卒后的孙家太子权力之争，明暗可见也，亦谓之子高有先见之明也。
　　孙登对孙和也应是出自真心，因为孙和其实是孙权最爱之子，而且少岐嶷有智意，好学下士，精识聪敏，尊敬师傅，爱好人物。故而得到宽容博爱的哥哥孙登所爱，非常合理。
　　3 仁道

　　登或射猎，当由径道，常远避良田，不践苗稼，至所顿息，又择空闲之地，其不欲烦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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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登爱民，继承了父亲的方法，尽自己全力做到爱民如子，不打扰，不破坏，安乐与共。故而射猎不踏良田，出游不经苗地，舟车所行皆不烦民，真仁君也。让我想起康熙皇帝微服私访。</p>　　 比之曹操割发代首之法道、权谋之策，孙登更像个圣洁的天使，连一枝花、一棵草，都要保护。
　　4  智道
　　 尝乘马出，有弹丸过，左右求之。有一人操弹佩丸，咸以为是，辞对不服，从者欲捶之，登不听，使求过丸，比之非类，乃见释。
　　登太子和冲太子一样具有一颗慈善的心和敏锐的洞察力。比如上述事件，等于是孙登利用自己的直觉断了一个小案子，事情虽小，但说明孙登知真伪，明法理，性格冷静客观，办事有条不紊，这些都是成为明君的最佳条件。虽然孙登未能有谋略兵法、攻城夺地的智略表现，然以微知著，孙登善谋。
　　5 义道
　　权称尊号，立为皇太子，以诸葛恪为左辅，张休右弼，顾谭为辅正，陈表为翼正都尉，是为四友。
　　张休进授，指摘文义，分别事物，并有章条。每升堂宴饮，酒酣乐作，登辄降意与同欢乐。休为人解达，登甚爱之，常在左右。
　　 陈表家财尽于养士，死之日，妻子露立，太子登为起屋宅。
　　登使侍中胡综作宾友目曰：“英才卓越，超踰伦匹，则诸葛恪。精识时机，达幽究微，则顾谭。”
　　 孙登比诸葛恪等四友要小六七岁，他们四个是孙权特地选为孙登陪臣，陪伴孙登成长，给予教诲的，所以对孙登来说，他们亦兄亦师亦友，既是好伙伴，又是值得尊敬的臣子。孙登对他们都很讲义气，而且知恩图报，丝毫不因为自己是世子就感觉处处高他们一等，反而对他们礼遇过甚，使之感动。
　　四人各有优点，各有才华，这在《三国志》及裴注中有详细的描写，我所选用只是其中一些。可以说，孙登为四友之关心，已经入微到生活起居每一方面了。这一点很像孙权，当年孙权也曾为蒋钦母妻更服易绣，改善物质生活；也曾为周泰查看伤势，当众数其之恩；也曾为吕蒙求医请命，戳孔以观病情；也曾为凌统哺育孤儿，养待犹如己后；这一切君臣情义，孙登学到了，虽不如孙权那么出色，但所作所为也应该褒奖，值得赞叹，使我感怀深夜。
　　6 忠道
　　登临终，上疏曰：“臣以无状，婴抱笃疾，自省微劣，惧卒陨毙。臣不自惜，念当委离供养，埋胔后土，长不复奉望宫省，朝觐日月，生无益于国，死贻陛下重戚，以此为哽结耳。臣闻死生有命，长短自天，周晋、颜回有上智之才，而尚夭折，况臣愚陋，年过其寿，生为国嗣，没享荣祚，于臣已多，亦何悲恨哉！方今大事未定，逋寇未讨，万国喁喁，系命陛下，危者望安，乱者仰治。愿陛下弃忘臣身，割下流之恩，修黄老之术，笃养神光，加羞珍膳，广开神明之虑，以定无穷之业，则率土幸赖，臣死无恨也。皇子和仁孝聪哲，德行清茂，宜早建置，以系民望。诸葛恪才略博达，器任佐时。张休、顾谭、谢景，皆通敏有识断，入宜委腹心，出可为爪牙。范慎、华融矫矫壮节，有国士之风。羊茞辩捷，有专对之材。刁玄优弘，志履道真。裴钦博记，翰采足用。蒋修、虞翻，志节分明。凡此诸臣，或宜廊庙，或任将帅，皆练时事，明习法令，守信固义，有不可夺之志。此皆陛下日月所照，选置臣官，得与从事，备知情素，敢以陈闻。臣重惟当今方外多虞，师旅未休，当厉六军，以图进取。军以人为众，众以财为宝，窃闻郡县颇有荒残，民物凋弊，奸乱萌生，是以法令繁滋，刑辟重切。臣闻为政听民，律令与时推移，诚宜与将相大臣详择时宜，博采众议，宽刑轻赋，均息力役，以顺民望。陆逊忠勤于时，出身忧国，謇謇在公，有匪躬之节。诸葛瑾、步骘、朱然、全琮、朱据、吕岱、吾粲、阚泽、严畯、张承、孙怡忠于为国，通达治体。可令陈上便宜，蠲除苛烦，爱养士马，抚循百姓。五年之外，十年之内，远者归复，近者尽力，兵不血刃，而大事可定也。臣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故子囊临终，遗言戒时，君子以为忠，岂况臣登，其能已乎？愿陛下留意听采，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既绝而后书闻，权益以摧感，言则陨涕。
　　孙登这篇临终上疏，虽文采不如《出师表》，其感人之深不亚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孔明先生。孙登所忧虑，所担心，所推荐，所举用，所言所悟所为所感，都符合吴国当时国情，不仅见识深远，而且情真意切，最可贵的就是孙登命不久矣却还心忧国事，他想的不是自己而妻儿怎么办，不是自己的权贵怎么办，而是国家的未来怎么办。那时的他，已经看出了吴国可能面临的种种危机，他所上述的宽刑轻赋、爱养士马等政策都是吴国当时急需要改善的；他所推举崇信的人皆非私交所致，而是了解他们是真正贤才，可惜陈表比孙登还早逝，故未列入其中；他直到最后一刻还在说孙和的好，他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宜早建置（孙和），以系民望”，而吴国之所以逐渐走向衰落，孙权之所以为后人诟病的最大原因就是太子废立问题，故而孙登的每一句肺腑之言都是关系到吴国命运和孙权自身评价的重要决策。可惜，那些一个字一阵痛、一句话一份情的书信竟随着自己飘临天空而飞灰湮灭。
　　 那一年的他，只有三十三岁而已。
　　 综此六道，陈寿说其“居心所存，足为茂美之德”，岂非实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