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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秋九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庭院里的景色也似乎渐渐萧索,漫天飞舞的黄叶犹如垂死的蝴蝶缓缓坠地,曾经怒放的菊花也禁不住一场秋雨的摧残,残缺的花瓣零落满地。望着这一切,我不由出了神。
自大哥与我带兵归降陛下以来,这个秋天似乎是最萧索阴凉的秋天,每一天都让人不由自主地担心着明天是否就是严酷的冬天,原本热闹的成都街巷好像也失去了平时的生气,蜀人就像西凉人躲避风沙一样躲避着寒凉,各家各户喷涌出的辣椒气味总让我不自觉的呛出泪水。
呵呵,想起西凉的风沙……我跟大哥,该是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西凉割面生痛的风沙了,该是有多久没有听过边地羌人的歌声了,该是多久没有踏上过故乡的热土了?
“平北将军。”身后一个侍者忽然道:“骠骑将军……让你进去一下。”
跟着侍者的脚步,我缓缓地步入了大哥的卧房,病床上的大哥面色苍白,神情委顿,只是微笑地看着进来的我,那种温柔慈爱的神态,仿佛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胡闹淘气的小弟。
“岱弟……”
“大哥……”这两个字一出口,我眼眶里不由落下两道滚烫的泪水,教我不忍直视——大哥那双在年轻时代让西凉无数女人迷醉的眼睛,现在只是两个失去光泽的空洞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卧房竟尔传来秋风凄厉伤感的声音,这一阵秋风,仿佛要吹散眼前的一切,吹来了那些年如风的往事,隐隐约约间,我似乎听到了西凉人悲壮的军歌……
(二)
也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大哥,还很年轻,他英俊而勇武,在西凉,没有一个女人能禁得住他浅浅的一笑,没有一个男人能挡得住他轻轻的一枪。他一身的白马银枪,潇洒至极的武艺让他的银装素裹不曾落下过半点的血腥,每次出征回来,西凉人总是列队而迎,山呼海啸般高喊着:
“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
是的,那时候的大哥,不仅是家族的荣誉,更是我西凉的太阳。我永远忘记不了,他的微笑犹如冬日的太阳般和煦,为我驱赶阴霾的心情;我也永远忘记不了,一场场的死斗中他伟岸挺拔的身子挡在我的前面,拦住了一切的危险……透过大哥清澈的眸子,年少的我感受到是长兄如父般的关爱,那时候,我常常幼稚地想,最好自己永远不会长大,也希望大哥能够保护我一辈子。
只不过……后来的事情,无情地将我的幻想碾压得粉碎,也彻底摧残了大哥原本怒放的生命……
(三)
那是个没有光亮的日子,天空布满了乌云,阴沉阴沉的,满城的阴云,似乎要把西凉压垮。一个声称是曹操使者的男人来到了叔父的官邸,阴阳怪气地读着一份诏书,说是奉了天子之命,要征辟叔父为卫尉。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曹操的奸计,目的是将年老的叔父当作人质扣留在许都,然后进一步控制我们西凉军团。此计若售,不但叔父的安危受挟于人手,我西凉军亦投鼠忌器,只能对曹操惟命是从……
“父亲,曹操老贼安敢如此无礼!我们……我们反了吧!”大哥听那使者宣召完毕,刚烈的他便已按捺不住,拍案而起。
“不,孟起……”叔父缓缓道,“马家代代乃汉室忠臣,如今反叛,定会蒙上反贼之名!孟起啊,你才是我们马家的骄傲与希望,是我们西凉天空上飞翔的雄鹰,可不要为我这把老骨头冒这个险!”
“可是……父亲,你教过我的,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曹操篡汉之心昭然若揭,马家世代忠臣,讨贼重任当仁不让……岂能行此下策,让你孤身犯险?”
“曹操如今势大,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师出无名,天下诸侯唯利是图,就算有反曹之心,谁也不愿意贸然兴兵,跟你蒙上反贼之名。何况你尚在西凉,曹贼或许忌惮三分,不敢对我轻举妄动。罢了,一切都听我的,记住,我去之后,无论朝廷那边传来怎样的消息,决不可向曹操这奸贼妥协!这才是汉室忠臣的责任!”
叔父说完这番话,始终不发一语,犹如一尊石像地站着,大哥忽然将叔父抱在怀里,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不断地落在叔父紫色的长袍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勇猛的大哥哭泣,我天真地以为那也会是最后一次。
(四)
我随着叔父与马铁、马休两位哥哥来到了许昌,接受了曹操许给我们的虚衔。
日子就是在曹操的监视之下一天天地过去,我们叔伯兄弟几人,每天都谨言慎行地生活着,生怕有半点的差错,引起了曹操的猜疑。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却在一天的晚饭后猛然打破……
那个晚上,叔父跟两位哥哥的神情都非常严峻,看着他们,我心底里不由透出一阵不安,叔父忽然叫住了我:
“瑾之。”
“是……叔父叫小侄何事?”软禁的日子,让叔父的双目变得浑浊无神,可是今天,望着他的双眼,我忽然觉得叔父眼中的精悍与霸气回来了,仿佛时间倒流,他仍是那个令董卓吕布都为之忌惮的西凉太守马腾。
“今夜我命你火速折返西凉!你大哥性情过于刚猛,你日后务必要好好劝住他。”
我一时不明所以,全然不得叔父要领,只好称是。
忽然叔父长叹一声,又说道:“瑾之,你父亲与我兄弟一生,只遗下你一个儿子,我做叔父的,说什么也要保护你的安全……今夜的事情,你可不要插手,火速回去西凉,回到孟起身边。”
“叔父,你的意思是……今夜便起兵袭击曹贼……”我终于明白了叔父的意思,一个箭步上前,却顿觉头晕眼花,终于不支倒地。
“对不起……瑾之,我已做好部署,只等今夜联络细作,袭击曹贼。此举若成,可为国家除一元凶;若不成,曹贼杀害重臣,孟起在西凉起兵,亦可借为父报仇之名……瑾之,你别怪叔父今晚在你的饭菜中下药,今夜之行,凶多吉少,我决不能让你冒此大险。回去吧,告诉孟起,让他为我报仇!”
“庞柔!”
“末将在!”
“赶紧准备车驾,护送马岱少爷回西凉大公子处!”
“是!”
昏沉之中,我还想说话,却疲乏得没有一丝力气,终于在庞柔等人扶持下上了马车。迷乱之中,我竟看不清叔父留给我的最后一面。
(五)
在返回的路上,我们便得知了叔父反曹失败,与马休、马铁两位哥哥殉难的消息。我与庞柔强压着悲痛,乔装做商人打扮,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回到了西凉。
看到我的突然回来,大哥似乎察觉到不详,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暗,他一下子拉住了我,慌张地问道:“岱弟,我父亲……他们怎么没有回来?”
我浑浑噩噩地便将噩耗说了出来。大哥闻言,一连后退几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痛却已将他英俊的脸侵袭得体无完肤。他操起自己银枪,疯狂地使起了叔父以前教他的枪法,眼泪随着身影在空中逸散,把悲痛送到空气的角角落落。终于,大哥停住了枪,仰天长啸,苍凉的声音利剑一般地刺向苍天:
“曹贼,我誓杀汝!”
大哥恨恨地把他心爱的银枪掼在地上,悲愤的双眼昭示着坚定的决心。天空下起雨来,雨水使我眼泪变得冰凉,也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着大哥,我挚爱的大哥,我心目中永远的英雄,在雨中苍然孑立,像一座斑驳的石雕。
(六)
于是,怀着家仇国恨,我们点尽了西凉的军马,起兵为叔父报仇。潼关道上,万马奔腾,西凉人悲壮的军歌久久在空中飘荡,悠悠地打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誓师台上,大哥拔出佩剑,刺臂出血,充满仇恨的声音刺破苍穹:
“不灭曹贼,誓不回军!”
西凉的将士们看到了大哥的决意,都高呼着他神威天将军的名号,一片万众一心的样子。那一刻,看到汹涌的群情,我也觉得满腔的热血沸腾,我也深深地相信,站在正义一方的我们必然会是战争的胜利者。
只是……我万万都料不到,大哥台上的那一句誓词,竟然一语成谶,成了西凉马家永难痊愈的伤痕。
战争的开始还是相当顺利的,尽管曹贼的兵马远远多于我军,而大哥近乎凭他一己之力便将战局扭转,逐夏侯,胜曹仁,败于禁,破张郃,斩李通,曹营诸将早已为大哥所慑服,听闻马超之名便已心惊肉跳。我军势如破竹之下,便连曹操也险些为大哥所杀。
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兵败如山倒的曹操,顾不得自己手下的性命,仓皇之下,脱袍割髯。大哥一马当先,狠命追击这个奸贼。
“曹贼,拿你狗命来!血祭我马家上下冤魂!”
杀红了眼的大哥发出了犹如魔鬼一般的咆哮,仿佛拦在他眼前的即便是神,他也会毫不犹豫杀给你看。在他的身后,我感到大哥的银枪渐渐地向仇人靠近,下的良驹发出愤怒的咆哮。仇恨的烈火,仿佛要透过枪尖,喷射到曹操的身上去。
我以为,报仇的愿望就会在这一刻实现。
(七)
没有想到,忽然斜里一声大喝,一彪军马杀将出来。
“曹洪在此,马儿休狂!”
在这关键的时刻,命运的天平竟然还是向曹贼倾斜了!曹军大将曹洪领兵杀出,截住了我军的去势。
“滚开!”杀红了双眼的大哥喉咙中发出了野兽般咆哮,“不想死的话,不要挡住我的去路!”银枪犹如狂风暴雨,一枪急似一枪,恨不得要在瞬间便将曹洪刺死。
“马超!我知道你要为父报仇,但曹孟德既为我兄长,亦为我君上,要我退让,绝无可能!”
曹洪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武艺平平的他竟然与大哥战了五十回合,却已身负重伤,终于不敌退走。而曹操,早趁在两人厮杀之际,安然无恙地逃离了战场。大哥长叹一声,引军而还。
敌酋败退,我军大获全胜。军营里,士兵们都高呼着大哥光荣的称号:“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全军浸没在一片欢腾的海样,站在这片海洋当中,我却隐约感到不安,叔父与两位哥哥的牺牲似乎已被这片海洋吞没,将士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当时伤痛,只记得今日打了一阵大胜仗。
庆功宴上,我留意到了,大哥的脸色是那样落寞忧郁,是那样的与现场格格不入,他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却重重地将酒杯掼在案上。我不禁走上前去,想说些宽慰他的话:
“大哥……”
“岱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一之谓甚,岂可再乎……接下来曹贼准备充分,一切就没那么容易了……下一次……我们……我们……还有这样的机会么!”大哥激动了,声音竟也大了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哥,你醉了,别喝了吧。”我答非所问地应道,耳边却忽然觉得这个庆功会的气氛,是死一般的沉寂。
(八)
欢腾的海洋原来有暗涌的漩涡,很快地,大好的形势很快就被善于用兵的曹操逆转了过来,残酷的现实犹如惊涛拍岸,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韩遂----叔父的义弟,竟然倒戈相向,暗中投降了曹贼。他和他的手下,密谋已久,要设计暗算大哥,将其首级献于曹贼。在某个夜晚,大哥意外地在帐外听到了他的奸谋。在军营中的灯火照耀下,韩遂皱纹纵横的老脸显得分外的妖异。
“韩叔叔……”大哥拔出了剑,双眼睁圆,他不想,不敢,不能相信这眼前这个与叔父义结金兰的老人,这个曾经无比疼爱自己的老人,这个曾经要将女儿许配给自己的老人,竟然会成为迫害自己的急先锋。“你……你为何要叛我!为什么,为什么!”
韩遂的老脸闪出了鬼怪的青影,冷冷一笑,向手下做了个“杀”的手势。
“马超,这可怨不得我!曹丞相善于用兵,且已有天下三分之二,天下谁能与之抗衡?你再执着于复仇也无济于事的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你看,今日我杀了你,我便是曹家平叛的第一功臣了,哈哈哈哈!”韩遂遂的喉咙竟然发出了胡狼的嚎叫,贪婪与残忍犹如阵地上的血腥,弥漫在空气中。
“啊!”大哥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急忙上去扶住他,“大哥,你没事吧!这里……让我来!”
“不,我没事!”大哥的双眼闪过一抹血红,他紧紧地握住了剑柄,恨声道:“岱弟,我的好兄弟,你……与我一起,杀尽这群贼,杀!杀!”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哥如这一夜的疯狂,飞旋的钢剑犹如瑞雪翻飞,混合着叛徒的鲜血惨然落下。
天,越来越黑了,野外传来胡狼凄厉的嚎叫。韩遂在我们不知不觉中煽动了很多人背叛,我与大哥在敌营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自己的亲兵无奈逃去。一路上追击拦截的士兵,很多昨天还是我们的亲密战友,今天却成了与我们势不两立的敌人。他们都和韩遂一样,应和起胡狼幽森可怖的叫声:“抓得马超者,官封万户侯!” 大哥狂吼一声,仿佛是被猎杀的豹子在垂死前的惊吼。他手持钢剑,挥泪砍杀,他亮白干净的银铠,终于在这一夜染上了无数同乡兄弟的鲜血。
那一夜,我不记得我们赶了多远的路,不知道我们杀了多少的人,我看见大哥杀人的手跟他的声音一样,一直都在颤抖。随着我们狂乱的马蹄声,我们离开了我们的家乡。羌笛的声音渐渐缈远,好像那些值得珍藏的记忆,再也回不到我们眼前了。
坐在沙丘之上,杀乏了的大哥,怔怔地看着天空的圆月发呆,他忽然望向了我,问道:
“岱弟,你说,我们还会有机会看见西凉的月亮么?”
“你说……你说韩叔叔……不,韩遂,为什么会背叛我们啊?他……可是父亲的结拜兄弟啊!”
说完,大哥却早已泣不成声,竟然扑倒在我的怀里,像是一个坚强了许久的孩子,终于卸下了自己的面具。我取下了他的银盔,发现他陡然多了许多白发,触目惊心,只任他的眼泪打落在自己的身上。
“大哥,你……你放心。没有人亲的过咱们俩!咱俩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要去哪里,我随你去便是!”
话是说得坚决,但大哥痛哭的泪光,如一道道刀光将我的心割伤。他是我的英雄,是我心中一座坚不可摧的山,然而这时候,我却无比的害怕,害怕这座山的轰然倒塌,更害怕自己软弱消沉,只能看着大哥痛苦挣扎至死,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九)
陇西。
在曹操、韩遂等人的污蔑之下,西凉马家由煊赫的名门登时变作背君反贼,逃亡的一路上,我们受到了诈降的杨阜和曹军的夹击,损兵折将。无奈之下,大哥只得率军败走,退回我们屯兵的冀城,却在城门之下,但见城头已经易帜,斗大的“曹”字旗迎风招展,而代表我军的“马”字旗已然从被狠狠地摔落。
显然,守城的将士已经背叛我们了。
城头的一员大将狞笑着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握住钢刀,一只手向后一招,身后的军士便将大哥五花大绑的妻儿押了上来。
“爹,爹!救我!救我!”大哥的儿子们哭声凄厉,他们每哭一声,我的心便跟着颤抖一次。年纪尚小的他们,尽管听说过父祖辈骁勇杀敌的故事,却不曾真正体会过沙场出生入死的残酷。
“马超!你这神威天将军,可曾想过会栽在老子手里?一场同乡,我好言劝你,下马受绑投降,免得你妻儿在此受戮!”
大哥紧紧地将手中的银枪握住,一言不发。他的眼神闪过的是无奈和痛苦。我知道,此时嫂子与侄儿们的叫声正在撕裂他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脏。他是马孟起,背负着西凉马家百年荣光的男人,岂能向这群反贼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呢?可是,不这样做,妻儿的性命便是危在旦夕的了。
“孟起,来生再见……”嫂子忽然奋力挣开了敌兵,猛然从百尺高的城头跳下,她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仿佛是一个初嫁的姑娘,掀起盖头看见新郎的神情……尔后,地上忽然溅起一束红莲,犹如嫂子凝固的笑容,倾国倾城。
“兰儿!兰儿!”大哥终于按捺不住,发疯地大叫着嫂子的名字。
城头的敌军恼羞成怒,将大哥的儿子们一刀一个,抛到城下。
“我要报仇!报仇!报仇!”红了双眼的大哥紧紧握住了枪,正要指挥军马上前攻城。
“大哥,我军士气已夺,此时攻城败多胜少,万勿冲动行事,还望保存实力,他日再做定夺!”
“我不管!”大哥推开了我,他的喉咙里爆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们……我要他们全部做兰儿的陪葬!”大哥含着眼泪,向身后的将士们做了攻城的手势。
忽然身后杀声震天,来的是曹操的援军,敌众我寡,我军腹背受敌,终于抵挡不住。大哥凄然地看了一下地上妻儿的尸首,眼中的泪花飞溅而出,他无奈地拍了一下战马,无奈地飞驰而去。
一连杀了几阵,我军终于逃出敌军的重围,原来的大队军马,如今只剩下数十骑。我慌忙问大哥接下来去哪儿,大哥的脸一转,略过一丝诡异的狞笑,吐出了两个字:
“历城。”
(十)
历城是杨阜等人家小的居城,若非杨阜的诈降,冀城亦断然不会得而复失。如今杨阜杀出冀城,历城断然是空虚无备。
刹那间,我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急忙劝道:“大哥,成大事须以人为本,岂可……”
“我意已决,你别说了!”大哥的脸上也现出狰狞的神情,他恨声说道:“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匡扶汉室,全都是放屁!我马家世代忠良,被奸贼加害,世人岂有哪个施以援手?到头来还不是我马家在孤军奋战!”
“你看,杨阜那厮,他是怎样的不择手段地欺骗于我,我又是怎样相待于他?他害我妻儿之时,可有想过什么叫做恩怨分明?我要做的……也不过是洗刷马家血仇的万分之一罢了!”
“岱,你告诉你,刚才死的,难道不也是你的亲人?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就该死?”
“岱,你妇人之仁,太令我失望了!你还认我这个大哥,便随我去,不认我时,我也不怪你!”
看见大哥可怜可怖的神情,我心中似乎也涌上了一股热血,抓住大哥的手,说道:“大哥,我说过的,咱兄弟俩生死不离!你要下地狱,我也会跟着你!”
“好!”
我们一路杀奔历城,果然是空城一座,大哥冲入杨阜的府邸,不问情由,逢人便杀。越是满手血腥,他似乎也越是兴奋,我虽然已经也是一员武将,但看见大哥恐怖的神情,竟然手脚不听使唤,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杨阜的家人,哭喊着,怒骂着,挣扎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大哥的枪剑齐施之下翻作一团团的血饼肉泥……
那一天,杨家上下百余口全部死在西凉马家之手,不曾留下半个活口;
那一天,大哥的恶名播于天下,再也没有一个诸侯敢信用收留于他;
那一天,我觉得我的大哥很是陌生,饱经风霜的他已经不在乎世人的骂名,世人对他的不公和残忍,他都要竭尽全力去偿还。大哥,已经在命运的折磨中蜕变了,他不再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少年,他已变成向残酷命运报复的使者……
(十一)
终于,颠沛流离的我们投靠了刘玄德——也就是陛下,凭借着大哥震动天下的武名,陛下轻易地赚开了成都的城门。然而,这并没有给大哥换来任何的重用机会,陛下虽然册封他为“五虎大将”之一,却只是一个虚衔,马家嫡系部队的指挥权力已转交给他人。大哥作为马家名门的后人,政治象征意义大于其实际作战意义,陛下一直让他赋闲在家,不得领兵在外。
原来,命运先前给他的是血与火的悲壮,如今却带来云和雨的阴郁。
大哥也许明白了,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去报那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了,他的白头发越来越多,越来越喜欢喝酒,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梦境中找回死去的父母兄弟和妻子儿女。但是,我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喝酒,蜀地的江水却永远酿造不出西凉烈酒的滋味……西凉马家的后人,注定是这片土地的陌生人。
“咳咳,岱弟,你……你怎么了……”大哥的问话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病榻上的大哥,早已病得瘦骨支离,憔悴疲惫,眼角处布满了细密的皱纹。
“我……我不过是出了一下神。”我支吾着说道。
大哥笑了,却带出了一丝苦涩,他长叹一声,道:“岱弟……我们马家也就剩下你跟我了……他日我若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大哥春秋正富……”
“别说这样的谎话了,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大哥怜爱地看了我一下,一切都仿佛还在多年前……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份奏章,等我大去之日,你便呈给陛下吧……”说着,便指了指房间的案面。
我颤抖着走了过去,上面果然有一份奏折,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臣门宗二百余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讬陛下,余无复言。”
“岱……大哥一辈子对不起你,逼你做了很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原谅我吧……我的爵位以后就请你继承了……咳咳……”大哥的气息越发微弱,咳嗽却猛烈了起来。
“大哥,你别说了!”一旁的我,努力地强忍着眼泪……我不想让大哥看见我的眼泪,不想让他觉得我还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弟弟,如今,真的应该是我保护他的时候了。
“不……岱,我求你一件事……我走之后,希望你好生看待承儿,他是我最后的儿子……我不求他如何出将入相,也不求他能够洗雪马家的冤仇,……所以,求你别让他习武,也别让他上战场了……我只希望……只希望他……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
“岱遵命!”我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犹如决堤一般汹涌而下,原来,在大哥面前,我一直都还是长不大的孩子,一直都离不开他的保护。大哥,我的大哥,我生命中的英雄,我唯一的亲人,他要离去的时候,我竟然如此的无可奈何。
“岱……别执着于报仇了……答应我,也好好活下去吧……”大哥向我伸出了手,我赶紧握住,却是那样的冰凉,就像这凄凉的秋天……
(十二)
次日的清晨,大哥薨于家中,走的时候平静而安详。
很奇怪,那时候我竟然也很平静,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安排好一切之后,只是默默地带着他的奏折,跨上马,匆忙地向宫城走去。
天气很冷,呼啸的北风忽然吹来了鹅毛般的大雪,原来……这一天,早早地,入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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