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镇东将军任期考

宇宙无敌赵子龙

因为三国时期极具代表性的、后世人气极高的名将赵云当过镇东将军，所以镇东将军这个将军号已经为人所熟知。事实上镇东将军是汉末的产物，赵云是第四个当上这个职务的人，之前三个都是熟人，分别是张济、刘备、曹操。张济这里就不详细说了，我们这里要关注刘备和曹操这两个跟赵云名气比较接近的人物。

一、四镇将军的创始时间

最初的四镇将军都是由李傕擅政时期任命的，被任命为四镇将军的分别有镇东将军张济，镇南将军刘表，镇北将军王邑。

《后汉书 献帝纪》：（初平三年）九月，李傕自为车骑将军，郭汜后将军，樊稠右将军，张济镇东将军。济出屯弘农。
《后汉书 刘表传》：（初平三年）及李傕等入长安，冬，表遣使奉贡。傕以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假节，以为己援。
《后汉书 董卓传》：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悉赋公卿以下，封邑为列侯。
《三国志 钟繇传》注引《魏略》：繇时治在洛阳，自以威禁失督司之法，乃上书自劾曰：“臣前上言故镇北将军领河东太守安阳亭侯王邑……”

张济和刘表的上任时间都是初平三年。王邑则很可能是在天子东归期间来献殷勤而得官。由于我们关注的是刘备的上任时间，所以这里就只确认一下张济的离任时间。

《后汉书 董卓传》：张济自陕来和解二人，仍欲迁帝权幸弘农。帝亦思旧京，因遣使敦请傕求东归，十反乃许。车驾即日发迈。李傕出屯曹阳。以张济为骠骑将军，复还屯陕。迁郭汜车骑将军，杨定后将军，杨奉兴义将军。又以故牛辅部曲董承为安集将军。

张济在天子东归的时候已经升任骠骑将军。由于张济就在天子身边，镇东将军的印绶可以马上收回。汉代乃至中国古代的所有官职都有印绶为证，这个印绶是后文的重要线索。

二、曹操的镇东将军任期

《后汉书 献帝纪》：（八月）辛亥，镇东将军曹操自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冬十一月丙戌，曹操自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
《三国志 武帝纪》：夏六月，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秋七月，杨奉、韩暹以天子还洛阳，奉别屯梁。太祖遂至洛阳，卫京都，暹遁走。天子假太祖节钺，录尚书事。洛阳残破，董昭等劝太祖都许。九月，车驾出轘辕而东，以太祖为大将军，封武平侯。自天子西迁，朝廷日乱，至是宗庙社稷制度始立。天子之东也，奉自梁欲要之，不及。冬十月，公征奉，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拔之。于是以袁绍为太尉，绍耻班在公下，不肯受。公乃固辞，以大将军让绍。天子拜公司空，行车骑将军。

结合《后汉书》和《三国志》，曹操在六月任镇东将军，七月入洛阳，八月开始兼任司隶校尉，九月领大将军，镇东将军任期到此结束。关于曹操是如何上任镇东将军的，我们可以知道得很清楚。

《三国志 董昭传》：建安元年，太祖定黄巾于许，遣使诣河东。会天子还洛阳，韩暹、杨奉、董承及杨各违戾不和。昭以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太祖书与奉曰：“吾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翼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能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兗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遂共表太祖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昭迁符节令。

董昭此时还不能说是曹操手下（我们最多只能怀疑曹操和董昭接触过），他一壮胆冒名代替曹操写了封信给杨奉，说可以给他当外援，杨奉就愉快地决定让曹操当镇东将军。由于此时杨奉控制着天子，把之前张济用过的那枚镇东将军印绶搞到手自然不在话下，所以六月开始曹操就是朝廷授权的镇东将军，任期直到九月份当上大将军。

三、刘备与袁术交战以及吕布袭下邳时间

《三国志 先主传》：袁术来攻先主，先主拒之於盱眙、淮阴。曹公表先主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是岁建安元年也。先主与术相持经月，吕布乘虚袭下邳。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

按照《先主传》的记载，刘备与袁术刚刚开战，曹操就任命刘备为镇东将军。但从《先主传》中，我们只知道这发生在建安元年，月份不详。

《资治通鉴》：六月，乙未（初一），献帝抵达闻喜。袁术攻刘备以争徐州，备使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将拒术于盱眙、淮阴，相持经月，更有胜负。下邳相曹豹，陶谦故将也，与张飞相失，飞杀之，城中乖乱。袁术与吕布书，劝令袭下邳，许助以军粮。布大喜，引军水陆东下。备中郎将丹阳许耽开门迎之。张飞败走，布虏备妻子及将吏家口。

司马光大模大样地把这事放在六月，但按照“相持经月”的记载，这事至少持续了一个月，不可能全在六月发生。如果将《通鉴》的说法理解为吕布袭下邳是在六月，那么刘备和袁术最迟是五月开战的。

事实上不依赖《通鉴》也可以的出刘备和袁术最迟是五月开战的结论。

《三国志 吕布传》注引《英雄纪》：建安元年六月夜半时，布将河内郝萌反，将兵入布所治下邳府，诣厅事合外，同声大呼攻合，合坚不得入。

吕布在建安元年六月已经控制了下邳，也就是说《通鉴》给出的时间的确是下限。

《三国志 吴景传》说袁术和刘备交战的时候吴景从江东回来，但吴景什么时候从江东回来也是个大坑，所以这里就不展开了。

如果《先主传》和《英雄纪》的记载都正确，那么我们可以得出刘备最迟在建安元年六月当上镇东将军的结论。

四、刘备斩杨奉以及上任左将军的时间

《三国志 先主传》：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杨奉、韩暹寇徐、扬间，先主邀击，尽斩之。先主求和於吕布，布其妻子。先主遣关羽守下邳。
《三国志 武帝纪》：（建安元年）吕布袭刘备，取下邳。备来奔。

按照《先主传》记载，刘备斩杨奉在投奔曹操之前，所以发生在建安元年，但这个时间顺序的错误性已经是被公认的了。

《三国志 武帝纪》：袁术欲称帝于淮南，使人告吕布。布收其使，上其书。术怒，攻布，为布所破。
《三国志 吕布传》：术怒，与韩暹、杨奉等连势，遣大将张勋攻布。布谓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也，为之奈何？”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军耳，策谋不素定，不能相维持，子登策之，比之连鸡，势不俱栖，可解离也。”布用珪策，遣人说暹、奉，使与己并力共击术军，军资所有，悉许暹、奉。于是暹、奉从之，勋大破败。

袁术因联合吕布不成，转而联合杨奉和韩暹攻打吕布，反而被吕布策反，大破张勋。这段记载非常详细，即使不完全准确，也可以确定杨奉和韩暹还没死。而按照《武帝纪》的时间，此时是建安二年，所以刘备不能在建安元年杀杨奉。

《后汉书 董卓传》：曹操以洛阳残荒，遂移帝幸许。杨奉、韩暹欲要遮车驾，不及，曹操击之，奉、暹奔袁术，遂纵暴杨、徐闲。明年，左将军刘备诱奉斩之。暹惧，走还并州，道为人所杀。
《英雄纪》：布令韩暹、杨奉取刘备地麦，以为军资。

迁都到许发生在建安元年，这里的“明年”就是指建安二年，所以按照《董卓传》，杨奉死期在建安二年。

杨奉的具体死法在《三国志》和《后汉书》都没有记载，但《资治通鉴》有独家报道，郝经《续后汉书》照抄了《通鉴》。

《资治通鉴》：（建安二年十一月）韩暹、杨奉在下邳，寇掠徐、扬间，军饥饿，辞吕布，欲诣荆州；布不听。奉知刘备与布有宿憾，私与备相闻，欲共击布；备阳许之。奉引军诣沛，备请奉入城，饮食未半，于座上缚奉，斩之。暹失奉，孤特，与十余骑归并州，为杼秋令张宣所杀。

而《后汉纪》的记载则是建安三年。

《后汉纪》：（建安三年）五月，韩暹、杨奉死。

问题回到《后汉书》的记载，杀杨奉时刘备不应该是左将军，灭吕布之后才是。不论杨奉死于建安二年还是三年，刘备杀杨奉时不是左将军。

《后汉书 献帝纪》：十二月癸酉，曹操击吕布于徐州，斩之。
《三国志 先主传》：曹公自出东征，助先主围布於下邳，生禽布。先主复得妻子，从曹公还许。表先主为左将军，礼之愈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我们得出初步结论，建安元年六月或者之前，曹操表刘备为镇东将军，建安三年十二月灭吕布后升任左将军。

五、最后的疑问：为什么刘备和曹操担任镇东将军的时间重叠？

按照前文的初步结论，刘备从建安元年六月（或者更早）到建安三年十二月担任镇东将军，而曹操则是建安元年六月到九月。

如果我们尝试不否定任何记载，那么我们可以得出卢弼的结论。

卢弼：建安元年六月，曹操迁镇东将军，同时不得有两镇东，盖操之镇东为杨奉所表请，见《魏志·董昭传》。先主之镇东为操所表请，群帅表荐，各不相谋也。

卢弼所说的记载在前文都已经列出，给曹操申请镇东将军的是杨奉，给刘备申请镇东将军的是曹操，如果他们同时递申请表，那么出现史书中的记载就不奇怪了。我们回到印绶的线索，因为有印绶才是正牌镇东将军，而上文按照杨奉很可能掌握着印绶的事实，得出这枚印绶很可能给了曹操，所以这三个月内，刘备还不是正牌的镇东将军。

我在这里给出另一个猜测，最小程度地否定部分史料，使事情变得更合理。我认为最值得否定的是《先主传》的时间顺序。如果将曹操表刘备为镇东将军的时间放到刘备投奔曹操的时候，可以把很多细节合理化。

1 镇东将军的任期不再重叠。
2 建安元年六月，曹操还没入洛阳，还没有跟献帝有过直接交流。如果第一次交流就是给刘备申请官职，比较不可思议。曹操此时肯定还没当上镇东将军，否则不会给刘备申请镇东将军。
3 虽然袁术是刘备和曹操共同的敌人，但刘备和曹操一直不是盟友关系。刘备曾经向袁绍示好，但没有找过曹操。以他们当时的关系，曹操为刘备申请官职的动机不充分。
4 如果曹操主动向刘备示好，刘备早就可以选择投奔曹操，不需要等到再次败给袁术和吕布之后。当然，当时的战略环境是否允许刘备往西逃以及曹操在徐州的暴行也会影响刘备的选择。
5 陈寿在写这段《先主传》时有不止一个时间顺序的错误，例如上文提到的斩杨奉时间，还有后面的关羽守下邳，都被认为是错误，如果陈寿搞错镇东将军的时间，我们也不会很意外。

所以我给出的另一个猜测是曹操表刘备为镇东将军实际上在刘备投奔曹操之后。

r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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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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