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剑史·三国篇

hatershu

-------------------【序章 乱世之源】-------------------

　　“停！”

　　一匹枣黄骏马蓦地停下脚步，在那声铿镪的号令下，身边的马蹄声也渐渐稀落下来.

　　薄薄的黄沙掩着灰暗的草，荒凉的土地上，除了这支三千人的部队，仿佛没有生命的气息。

　　年轻人骑着那匹枣黄马轻轻迈在部队前面，他抖了抖身上轻简的盔甲，然后一动不动地凝望远方。原本清晰明了的地平线，在这一刻却刹然模糊在尘雾中。

　　同时，每个人开始感受到大地向身体传染的颤抖，有节奏地，拨动着将士们的心弦。全队立刻警戒起来，年轻人喘了口气，右手慢慢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曹操大人！前方……”

　　当侦察兵从远方骑马拼命往回赶的时候，年轻人看清了他脸上的恐惧和疲倦，听到了嘶哑的嗓音。

　　“黄巾军骑队……！大约万人！还有……”侦察兵突然打住了，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年轻人绷得紧紧的脸，仿佛想求得些安慰。

　　“还有什么？”曹操轻轻吐出四个字，没有太多的感情夹杂其中。

　　“张……角……”侦察兵那一声，小得只能让曹操和身边几位高大的骑兵听清，却骤然在队伍中弥散开，所有的人似乎都在那刻张了张口，然后是无数压低声音的议论。

　　曹操严峻的脸上又加入了诧异的渲染，他突然感到害怕，又咬紧了牙关，思考。

　　东汉末年，朝廷上下昏暗，中原大地民不聊生，天下叛逆四起。巨鹿人张角偶得神仙妙传——《太平要术》，于是以治病扶伤之名召集义军，发动“黄巾起义”。这次起义军队之庞大，是朝廷所不能预料的，而且最可怕的是张角精通邪术，所以朝廷军队节节败退……

　　精通邪术……曹操的思维突然打断了。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几声惊叹，远远那片渐漫起的尘土中，竟显得不太单纯……蓝光！模模糊糊映射出的蓝色在混沌的黄中隐隐约约。

　　曹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在东汉镇压黄巾起义的政府军中，上至大将军，下至煮饭挑水的小卒，都对那点蓝光的传闻略知一二。没人描述得清张角胸口配戴的那个护饰的模样，却只知道它的存在让张角始终在无形的强大保护中，无人能近，更无人能伤……对于每个黄巾军士兵来说，那是种信仰，自己刀枪不入的首领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而对于现在这三千精锐部队，却是种几乎精神上的崩溃。

　　曹操突然仰起头，他深知每个人的恐惧乃至其自身……不能再等了！他低哼一声，跨下的“爪黄飞电”静静地迈出队列，正对着远处扬起的沙尘。年轻的他眼光有点茫然，却又马上透出了勇气，朝廷为阻止黄巾军在许昌地区的疯狂攻势，派遣校尉曹操领精兵三千前往支援，却想不到在路上碰到了张角带领的主力部队。任务还只是开始，自己却死到临头……他无奈地笑了笑，右手利剑脱鞘。

　　“我英勇的战士们！张角来了……我们奋战了数年要打败的人已经向我们冲来！”他转身面向部队，剑端挺直地朝向远处马蹄扬起的尘雾。“传闻中他是无敌的，但我曹操……”那炯神的双眼蓦然瞪大。

　　“不会信这个邪！！”

　　他可以退缩，可以带领士兵们马上后撤，但也许这不是曹操的性格。

　　他把手中的“倚天剑”巍峨地直指青天。“以祖传倚天剑的名义发誓，曹操今日与张角决一死战！”士兵们骚动了，看着这个年轻勇敢的校尉，有的人苦笑，有的人振奋，但大家明显地有了情绪上的变化，坚决而亢奋。

　　“弓弩手列阵！”

　　当黄巾大旗出现在曹操视角中的一刻，两排三百人的弓箭手排成直线箭阵。头上束着黄巾上书“天公将军”的张角高叫着冲在了队伍最前面，他仿佛早就对这些小部队的阻拦司空见惯，又有什么惧怕的呢？一排排利箭飞梭着穿过来，黄巾军的骑士一个个应身倒地，张角却看着在他面前化未粉末的箭支发出狂妄的嚣叫。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让这些不知好歹的愚人尝尝血腥的滋味吧！！”

　　张角一声声催促下，黄巾军的士兵似乎被唤起了杀戮之念，齐声喊着震天的口号向曹操的部队逼近。

　　“全队散开，各攻其左右翼，我若战死，大家可各自逃离！”曹操回头看了看每个人，他明白人们的苦衷。“我来对付张角……”

　　短短的几秒钟，空气仿佛凝固般的沉默。迎上曹操视死如归的眼光，骑兵队长第一个举起长枪。

　　“杀！！为曹操大人而战！”

　　整支三千人的队伍立即放弃了队形，以不规则的阵势向迎面扑来的滚滚尘土发起惨烈的冲击。曹操深深呼了口气，猛力一扯缰绳。长长一声嘶鸣，“爪黄飞电”扬起马蹄。

　　风开始在曹操耳边呼啸起来，他抡起剑，摆出小时候练习剑术的一击必杀的姿态。时间仿佛停滞般的，他听不到喊杀和惨叫，却怔怔地看着那点蓝光的渐近……

　　“这……这是……！”

　　当张角的马与爪黄飞电相距不过百米的一刻，曹操看着迎面的蓝色光点骤然扩大，猛地罩住了他的身体……他的血液开始翻滚，他深深地感到一股莫名熟悉的强大力量在全身窜动。他心底的某些东西仿佛被强行挖了出来进行对照，突然身体猛然一震……

　　“啊……”曹操惊讶地轻叹一声，他清晰地看见，那点蓝光，那所有的力量，荡然无存！

　　张角轻蔑地笑着，他显然没有把这个“无知”的骑兵放在眼里。“爪黄飞电”如影子般地在人群着飞掣，与张角的马擦肩而过……

　　曹操舞动了他的剑，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闪过一道锐利的银光。这是他想不到的，也是张角想不到的……一颗头颅和链坠重重地摔在地上。

　　爪黄飞电跑过了几米刹住脚，回过身来。曹操盯着那个无头的尸体从马上无助地摔下，然后从容地把剑垂低，奋力一挑，高高地悬起了张角狰狞的头颅。

　　“张角死了……”他轻叹一声。

　　“张角死了！！”他重重地向每个刚刚举起刀剑的黄巾士兵怒喊。

　　人们怔住了，风卷着两方的大旗猎猎作响。有那么一段时间，无人言语。

　　沉默终于被划破时，场面开始戏剧化……

　　震耳欲聋的欢呼从每个曹操的士兵口中喊出，有人激动地举起拳头响应曹操，有人拼命地向前冲杀过去。

　　对比鲜明地，扎着黄色头巾的军士，一个个让兵器从手中脱落，绝望而无奈地跪了下来……他们惶恐地看着曹操和士兵们，哀求着留下自己的性命回家种田……那些拔腿想逃的，则在恐惧的嚎哭中被曹操的士兵活活砍死。

　　失去了信仰，竟如此可怕。

　　曹操重新整理了队伍，与兴奋的士兵一起把黄巾战旗践踏于马蹄之下。擎起的“曹”字大旗在渐入西天的残阳下翻滚，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带着数千降兵浩浩荡荡地向许昌前进……

　　步伐声、马蹄声、欢呼声，随着飞扬的尘土渐渐远去……血腥与喧闹的情绪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消散隐没时，却慢慢化作一种可怕的寂静。

　　`

　　薄薄的黄沙轻轻掩住了张角的无头尸骸，旁边，那个莫名破裂的蓝色链坠开始晃动起来。

　　“砰”

　　清脆的一声，链坠刹那成灰，无数蓝色的晶体在空气中飘荡。

　　大地微微颤抖着。随之，万籁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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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英雄的渴望】-------------------

　　随着张角的败亡，黄巾军在丧失他们信仰的领袖后，瞬间土崩瓦解。

　　然而，黄巾起义的失败并没有平抚早已伤痕累累的东汉王朝，诸侯们日益膨胀的野心注定着这个时期的动乱。

　　英雄们开始仰望苍天，离开那片可能埋没自己一生一世的村野、耕田……但是历史不会简单，应该说从一开始，英雄的命运已经被颠覆……

　　`

　　二十年瞬间即逝……

　　`

　　鹅毛大雪飘打着满目苍夷的襄阳城墙，在一片雪白的莹洁下，却笼罩着尸骨残骸……一场血战似乎刚刚结束，连富饶的荆襄之地也被战火的魔手所染指……无数将士的亡魂在这孤独的冬天徘徊……

　　霎时，一缕粉色打破了萧杀的白雪，几片桃瓣在初至的春风中飘舞，越过巍耸的襄阳城墙，轻轻从熟睡的守城士兵脸庞擦过，终于荡漾在繁闹的市集空中。

　　人们惊叹于这早来的一丝春色，孩童们嬉笑地扑打着，就连整日埋头的书生也凝望天际，嘴中念念叨叨……

　　桃瓣起伏着，越过喧嚣的襄阳，越过广阔的郊野……与襄阳非凡般的热闹相比，不远处的新野显得恬静如水。农夫们扛上农具，无暇顾及那几片从空中飘来的不速之客。商人们早早地张开店铺，桃瓣飞舞在门前，又被跨入门坎的客人随手挥走。它们孤独地飞着，一个个不断掉队……最后一片在微风的颠扑中飘在了镜子般的湖面上，慢慢扩散的涟漪划破这仙境般的沉默，一张脸庞在水面中逐渐清晰起来……

　　浓眉紧锁着充满复杂的双眼，俊朗的脸庞上已铭刻着岁月的痕迹。一个中年人倚坐在湖边的小亭上，望着水面的动荡，一语不发。作为中山靖王之后的他，几日来被失意笼罩着。

　　“我刘备老了……”

　　他突然用力地捶了捶自己因长久未经沙场而有些松弛下来的大腿，叹息道。

　　汉朝是刘家的天下，刘备小时因家中变故，生活在清贫中。他的童年，与村野的小孩子一起度过，嬉戏在田间。他也曾站在桑树下的高地，对着一双双好奇的大眼睛喊出自己的壮志雄心。

　　年岁渐长，他看着战争，看着汉朝，看着天下……等待着机会。

　　终于，他结识了两个人——关羽、张飞。这日后名扬天下的两位豪杰，以不凡的气质吸引了刘备的注意。他们三人在桃园中义结金兰、誓平天下，后人美曰：桃园结义。

　　就在他们雄心勃勃地步入沙场、逐鹿中原时，挫折却一次次扑来……纵然转战四海，却难觅安居之所。得一城又失一地的他们，在各路诸侯中徘徊，终于逼不得以地来到了同宗刘表的荆襄落足。

　　刘表热情地款待了三兄弟，甚至把新野小县交给他们治理，刘备却仍感到从未有过的危机。他的老对手——曹操，经过十多年的积蓄和战斗，手下猛将谋士如云，手握精兵数十万，而且挟天子以令诸侯。刘备无奈地望着清澈的天……的确，也正是曹操把他逼到了这里。

　　“大哥……”一身绿袍迈上小亭。“今年的春天来得真快……”

　　刘备回过头，看着身后正凝望桃瓣飞扬的关羽，脸上终于舒展起一点微笑。在他最难度过的日子，两兄弟始终伴随着自己，同甘共苦。在这乱世天下，他感受到温情缕缕……

　　“大哥……”关羽走着，已经与刘备并肩。“想什么呢？”

　　刘备的胸脯起伏一下，从喉咙中轻慢地呼了口气，在尚余冰寒的空气中化为淡淡薄雾。

　　“我们结义二十年了，想起我们度过的日子，真是快乐……二弟，还有翼德，我很感谢你们能陪我走到今天。我们仍一无所有，现在被逼得寄人篱下……作为大哥，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刘备黯然失色地低下头，眼中竟有点浸润。

　　关羽也突然感到种莫名的伤感，但他知道这不是绝望的时候。

　　“大哥，别这样！我们会有机会的！这荆襄自古盛传多名士谋者，会有人帮我们的……”关羽一直忍受着无数挫折的打击，和大哥刘备一样，徒感无奈。但这些不是刘备的错，机会迟早会来……他一直坚信着这点。

　　他和张飞，也就是被刘备呼为“翼德”的那个汉子，武力的确可称雄天下，但光靠这个绝对不行……一次次失败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没有智谋就不能立足乱世。

　　是啊，刘备也未尝不明白这点，但又有谁肯助他这个落魄的皇叔呢。

　　亭院的小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哈哈！太好了，你俩都在这！”张飞穿着一身黑袍，乐颠颠地冲进了亭子。“大哥二哥！不知道咋的，俺听说襄阳附近的一家酒馆现在竟开了桃花！”刘备和关羽不约而同地望了望水面上随碧波起伏的桃瓣，笑着点了点头。

　　“你俩可正经点！今年可是我们三人结义二十周年，不如一起去那酒馆的桃花林中好好高兴一下？”这番话到着实把二人镇了镇。关羽看着张飞，有点不可思议，平时作风粗犷的人什么时候变得怎么细心？

　　“翼德想喝酒是吧？”刘备笑着一语道破。

　　“唔……”张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只算其中的一部分原因罢了……反正俺们的二十周年纪念是一定要吃喝一番的！”

　　关羽抚着长髯，迎上了张飞充满期待的目光。

　　“大哥，三弟的建议挺好。新野这地方呆久了也憋闷，出去散散心未尝不可……”

　　刘备看着张飞悄悄地对着关羽挤眉弄眼，欣慰地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

　　“备马！”

　　三匹快马在襄阳郊外的平野上飞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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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大爷想要什么样的位子？”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

　　刘备从马背上翻下，抬头打量着这块地方：“桃源酒馆”的布旗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酒馆有两层，人虽不多，却多是儒人雅士。这里美得让刘备有点诧异，仿佛被粉红笼罩着一般，桃花瓣四处飘荡……

　　“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什么桃花林，给俺们安排个僻静的地方，把好菜都上来，酒也来几坛……”张飞大大咧咧地下马，一边不忘向小二吩咐。

　　“三弟，既然挑选僻静的地方，自然不能让我们的酒席大煞风景，还是简单地准备点下酒菜够了吧……”关羽背对着小二，把自己那匹枣红的赤兔马牵了过来。“小二，帮我好好照顾它，报酬不会少的。”

　　“好好！那三位大爷究竟怎么决定呢？”小二喜滋滋地望着他们，显然今天可以赚上一笔。

　　关张二人把目光投向在一旁不语的刘备。他望着漫天的桃瓣，若有所思……

　　“大哥……？”张飞悄悄走上去，把手在刘备眼前晃了晃。

　　“大哥！！”刘备在张飞的大吼中猛然回过神来。

　　“嗯……”他犹如受惊般轻哼了一声。“那……一切从简吧。当年我们结义，就没有什么豪华的宴席。”刘备向店小二吐出这么一句话。小二明显有点失望，但还是对着三兄弟喜滋滋地跑进店里准备去了。或许是想不到今年刚开张便来了单大生意吧……

　　“那今天就喝饱点……大哥二哥咱们进去吧！”张飞一下子扯着两人的袖口，急不可待地往店屋里钻。

　　关羽望了望刘备的脸，显然他大哥并没有从苦恼中摆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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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洋溢着花香的园中，酒意浓烈。三兄弟盘坐在地席上，围成一圈。张飞摇晃着酒坛，一边招呼着他两位哥哥多喝点。

　　“二十年前咱们也是在桃花树下，与天共誓，一醉方休……这度过的日日夜夜还真让人难忘……”关羽用手抹了抹淌着酒滴的嘴，一边发出感慨。

　　“就是啊！俺们别灰心，总有一天会把那姓曹的脑袋搞下来的！”张飞对着刘备举了举拳头。“大哥，俺没说错吧？”

　　刘备被两兄弟的热情深深打动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抛下那些沮丧，认认真真地重新努力一番。

　　“对！云长、翼德，你俩说的没错！我们一定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刘备蓦然站了起来，借着酒意高喊：“二十年前我们的志向如何，今日依旧！！”

　　三兄弟仿佛回到当年桃园结义那一刻，齐齐地站着，在桃花的飞舞中，酒坛与酒杯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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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桃园结义的三兄弟，雄心未泯啊！”与干杯那声清脆的撞击声相比，这嗓音浑厚稳重。在三人目光所及处，一个书生打扮的儒士，拨开身上的桃瓣，从林中款款走出。“可惜理想终归理想，实现又是另一回事……”

　　刘备的心顿了顿，仿佛重新被莫名的沮丧包围。“您是……？”对这位刺中刘备心中痛处的不速之客，他怀着满腹疑虑与诧异。

　　“你丫的鸟书生说什么屁话！今日是我们三兄弟的大喜日子，别在这胡说八道，坏俺心情！！”张飞仗着酒性，径直把酒坛从空中砸向书生。

　　“啊……！”关羽来不及去拦，发出一声惊喊。酒坛在碰及书生身体的瞬间已被双手稳稳托住，里面晃荡的酒水片刻便化作书生喉里“咕噜”的声音。

　　“感谢张飞大人赐酒……唔，味道不错！”酒坛随即便轻轻地放在地下。书生这才抬起头，微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三兄弟。

　　“请教先生大名！”刘备双手一拱，关羽则在后面扯住了气势汹汹的张飞。

　　“在下徐庶……”张飞突然挣脱了关羽的手，冲了上来。“臭书生，没听过我燕人张飞的名号是吧？来比试比试！”

　　刘备猛地拦在了张飞前面。“翼德！休得对先生无礼！！你喝醉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二弟，带他回去休息一下。”

　　看着张飞满脸怒气，一种被揭到痛处的怒气，书生心中感慨万分：想不到当年意气风发的桃园三兄弟，今日却落魄成这样……命运弄人，或许真是时机未到？

　　“二哥！大哥不要俺了，你也别管俺！俺自己玩去就行了！”张飞索性一脚踢烂了酒坛，踏着重重的脚步跑出了桃花林。

　　口中叫着“三弟”的刘备正欲去追，关羽却一把抢在前面。“大哥，我去吧！你跟徐庶先生好好聊聊……”说着他的目光移到了徐庶脸上，眼中深处分明是种期待。

　　看着一身绿袍的关羽消失在桃林的小路上，两人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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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在这林中静读一些杂书，却不想有幸见到了皇叔啊！”徐庶说着回了回头。“还有张飞大人的礼待……”

　　“先生……”刘备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连声道歉。“我看先生刚刚那身手，不像是位读书人……？”

　　“在下本是名武夫，多得水镜先生指教，才有今日薄才……”徐庶说着，突然一怔。

　　刘备看着徐庶奇怪的表情，连忙问道：“水镜先生是？”

　　“唉……对不起！刘皇叔，水镜先生说好今天这时候要我去见见他的……”

　　刘备也慌乱了起来，他不希望这位刚刚见面的陌生人没说上几句便要离开。“徐庶先生，不能多待会吗？”

　　“皇叔，真的很抱歉，如果您欢迎我的话，明天我会去新野县府拜访您的……”徐庶说着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迟到了。

　　“那……好吧！徐庶先生，我明天恭候着！”

　　刘备本已有点喜色的脸庞，又蓦然暗淡了下来。他望着空荡的林园，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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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敌当头】-------------------

　　“小二，我的马呢！？”当关羽追至店外时，张飞早已绝尘而去。

　　店小二哆哆嗦嗦地露出脸来。“被刚才……那个与你……们同来的黑汉抢……走了……”

　　“好小子，不问就抢我的赤兔！?”关羽跨上张飞的马，挥鞭而去。

　　“喂！大爷，您还没给报酬呢！我可是喂了上等饲料啊……”店小二在后面哭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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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飞骑着赤兔马飞驰在襄阳城外的平原上，迎面的清风嗖嗖地刮着他黝黑的脸颊，酒意也突然醒了半分。

　　“不愧是二哥的马啊！骑着就是痛快。不过咋有点不听话……”张飞发着牢骚，身体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赤兔马显然无法接受这位新主人的驾驭，开始想方设法地从燕人张飞的手中挣脱开。猛的，张飞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离心力将他身体往后推，当赤兔马在跑出奇快速度的一刻又突然刹住脚，接着可以欣赏到一个庞大的身躯是如何在空中划出小小的抛物线。

　　“天啊……疼死俺了！”张飞挣扎着从平原的草丛中爬起，忘不了摸摸自己刚刚着地的**，然后抬起头。赤兔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他眼前，只是在远处化作红豆般的点，最后消失在隆中的山峦中。

　　“完了……二哥知道了会……”即使是张飞这种猛汉也不得不对关羽忌惮三分，当他忍受着疼痛站起来时，又马上吓得趴了下来。远远地跑来一骑人马，正对着张飞的方向。

　　“应该是二哥吧……被他发现俺就没面子了！”于是张飞紧缩着他庞大的四肢，想尽量隐蔽一点。他显然有点难受，皱着眉头，可当那骑人马由原渐近清晰起来时，这副表情又变换为狐疑。

　　一个穿着轻便甲胄的士兵把马恰好刹在了离张飞不远的地方，他把头向四周转了转，然后又对着襄阳城仔细地瞭望起来。

　　“曹仁将军说得对啊，取襄阳易如反掌……”骑兵驾着马得意地踱步。

　　当马蹄不知不觉踏在张飞面前时，骑兵被一声大吼震了下来，然后迎面的，是张巨大的手掌。张飞一跃而起，将骑兵的脑袋牢牢按在草丛中。

　　“奸细！！快快给俺交代！！”说着，张飞抬起他铁筒般的大拳舞了舞。“否则俺送你几个！”

　　“别、别杀我……！我只是来这……看看地形……”侦察兵显然被这突然的袭击弄得惊慌失措，用哭腔叫喊着。

　　“具体的！你说那个姓曹的鸟人想做甚？俺不听废话！！”

　　“曹操丞相……命……曹仁将军……带三万……大军……三日后……作先锋队，攻打襄阳……”

　　“曹个鸟曹！窝囊！”张飞重重一拳打下，然后拎着骑兵上马，向新野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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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兔马一路狂掣，不觉间竟跑入了山林中。襄阳二十里外的隆中山林里，顿时闪过一匹红马。

　　一间淡雅的茅屋被菜地环围，既洋溢着农家气息，又不失书卷味道。一个洁装素雅的年轻人在屋中默默地展开“天下大势图”，细细端详。茅屋的田园外，突然而至的马叫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年轻人慢慢地站起，疑惑着向外走去，却见一匹红马安详地吃着草。

　　“卧龙岗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这种稀客？”他轻抚着赤兔的鬃毛，一边啧啧地赞叹着。“或许是……机遇呢？”他不禁露出了笑，蓦然地扬起脸，清澈的眸子深处映着云淡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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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关羽一阵寻觅毫无所获，正在新野的议事厅中焦急地等待，对于关羽来说，赤兔和三弟的消失，都让他坏了心情。

　　“大哥、二哥！看我发现了什么！”不等兵卫的报告，张飞兴奋地冲了进来，对着目瞪口呆的刘、关二人，把骑兵往地下一掷。

　　两人定眼一看，却只见尸体一具。

　　“这鸟人是曹军的奸细！走狗屎运在外面被俺逮了！”张飞说着，掩不住脸上的兴奋和得意。

　　“为什么不留个活口？”关羽瞧了瞧满脸鲜血的侦察兵，又疑惑地看着张飞

　　“嗯？”张飞用手一探，果然没气了。“这家伙……！俺就揍了他一拳……没多揍啊！”张飞一阵失望。“不过他告诉俺曹军要来打襄阳……大哥，怎么办？”

　　等张飞详述完事情，刘备、关羽早已面面相觑。

　　“不妙了……！以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我要赶紧亲自去告诉刘表大人，商量对策！”刘备急切地向门口走去。“备马！”

　　听到这一声，关羽突然间也想到了什么。

　　“三弟！赤兔被弄哪去了？”关羽拎住了悄悄向寝室移去的张飞。

　　“噢……就是那个……赤什么啊……它自己跑了……”张飞紧张地看着关羽。

　　关羽脸色变得铁青。“你、你……说……什么？！！”

　　刘备驱马而去，显然没有理会后面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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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襄阳东北千里之外的许昌城，是东汉傀儡王朝的都城，也扮演着曹军大本营的角色。

　　夜幕笼罩着许昌上空的苍穹，当街头闹市也归于寂静的一刻，恐怕还能依稀辨认的只有皇宫大殿外夜巡卫兵的整齐步伐。无论是皇上、妃子、将军都早已入梦，灯火却在一间颇有气势的宫房中闪烁依旧。

　　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把熟悉的剑……

　　曹操端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读着什么。没人想得到，曹操堂堂一个丞相竟然被一本民间流落的野史深深吸引了。他把手腕捏了捏，借着摇晃的烛光，“上古异事录”几个字在书的封面若隐若现。黄帝、蚩尤、人魔之战……一个个词汇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穿梭着，他很小就知道了这些故事，却从未见过有如此详尽的记载。“轩辕剑……”当口中念出了这个词时，他停顿了很久，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东西，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黄帝的剑？轩辕氏……万剑之祖……”他不由得举起放在身旁的“倚天剑”挥了挥，想象着轩辕剑就在手中一般。他像顽童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剑刃的反光刺痛他眼睛的一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缓缓立起身，仿佛又重新置身于二十年前……他无法忘记自己斩杀张角时的场面，甚至解释不了自己为何能做到那点……“我的剑术不算高明，但张角似乎是毫无任何防备，他很信任那个链坠的力量。”当然更让他忘不了的，是黄巾士兵们跪下一刻的眼神，一种敬畏和依赖。“霸者，才是真理，人们才会屈服，才能在乱世中立于不败！”

　　他终于抵御不了困倦，心满意足地合上书。“只有轩辕氏的正统子孙，才能发挥轩辕剑的力量……”在他就要阖上眼睛的一刻，这句书上的话突然强占了他的大脑。他有点懵懂了，毕竟只是个传说，是个神话，自己又何必太认真呢？或许……他想不下去了，渐入梦乡……

　　`

　　清晨，听着皇园中鸟儿的嗓声，曹操睁开了双眼。迎面一道晨光透着木板格的窗户，洒在他脸上。

　　仆人早已在房外恭侯，他眯起眼睛，似乎看见门外的一个熟悉身影。“曹丞相，夏侯将军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说有军事商量，要不要……”曹操一听，马上翻身下床，顾不得侍者更衣的准备，走出门外。

　　迎面走来一个身高壮实的男人，虽然卸下了甲胄，却不失威风。“元让，出什么事了？”曹操拉着自己的爱将夏侯惇，就是那个被亲称为“元让”的将军，在寝室坐了下来。夏侯惇也自然地走了进来，跟随曹操在战场上东征西讨了几年，早已与这位高高在上的丞相有了兄弟之交。他无意中又摸了摸自己在战斗中失去的那支眼睛，对于武艺如此高强的他来说，这实在是个莫大的耻辱。

　　两人很快坐了下来，夏侯敦开始向曹操说明曹仁准备三万大军作先锋攻打襄阳的情况。

　　“进展很顺利，作战方案程昱军师上次也简单说明了，应该是势在必得的。”夏侯敦突然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听说出了点小问题……有一个侦察兵失踪了。”

　　“嗯？”曹操意外地瞪了瞪眼睛。“曹仁怎么这么不小心！要知道这次征讨是非常保密的，绝不能让朝廷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刘表没什么过失，又是汉室同宗，随随便便地声张旗鼓去讨伐，只会落得个“不义”的骂名。“等拿下来后我自会向朝廷交代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先要麻痹孙权和刘备……”曹操笑了笑。“这只是个序曲，只是实行郭嘉军师战略的第一步。”

　　能如此忠实地去实践一个军师的想法，这个名叫郭嘉的谋士在曹操心中的份量显然不小。自从上次讨伐袁绍遗部，三十八岁的郭嘉差点死于恶疾后，曹操便更加珍惜起这位神机妙算的军师。

　　夏侯惇能领会曹操的意图，他对曹操手下智囊团的一些部署也有点了解。

　　“刘备那小子在新野这种穷地方怎么样？过得好吗？”曹操露出讽刺的笑。

　　“根据探子回报，刘备现在似乎常常与一些饱学的儒士接触。恐怕是急着找个军师来辅助。不过我想那也多是些书呆子，认书不认事，无足挂齿的……”

　　曹操突然站了起来，带着责备的眼光盯着夏侯惇，严肃地说：“不能轻视刘备！永远不能！当初我没把他杀了，今后必成大患！……在跟关羽的交往中，我可以看出他是怎么样的人！”在一股脑的话后，曹操看见夏侯惇满脸的布满惊讶。“我的话……可能过火了点。不过荆襄的确是块宝地，说不定真能藏龙卧虎……”曹操说着转过头瞧着窗外，两人顿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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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八门金锁】-------------------

　　疾风翻卷着襄阳郊外的野草堆，却拂不去酝酿了三日的杀气。正对着襄阳城墙，远远的，一支大军蓄势待发。

　　“这显然不是攻城的阵势。”徐庶与刘备在城墙上齐肩站立着，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短须。“不过也很显然，这是曹操手下的策划，引我们主动攻击呢……”

　　自从那日徐庶别了后去拜见被他称为水镜先生的司马徽，却只得到屋中小童送来的一句话：“大敌当头，汝当慎思退敌。”

　　等第二天见了刘备后，才知道曹军攻襄阳之事。“如今刘表兄疾病缠身，把与曹军作战的重任交给了我……徐庶先生，请一定要帮帮我们！”在刘备恳切的请求下，徐庶欣然加入。

　　“在下只是略通军事，若还论及战略、政治，恐怕难比卧龙……”徐庶坦白了自己的优缺点。

　　“卧龙？”刘备抓住这个关键词，追问着。

　　“现在应该计议破敌大事，卧龙的情况我日后会详细地告诉主公您的。”

　　而同样的，曹军一方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攻襄阳的计划。

　　先锋队的大将曹仁，一个满脸胳腮的男人，正得意地拿着一纸阵图在主营中一边踱步，一边端详。

　　此次出征，的曹仁向曹操请求自己一人独领三万大军。曹操没有拒绝，毕竟还有更多的工作在主力部队。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让军师程昱提前制订了作战计划。

　　“程昱那老家伙，这个阵怎么越让我看越别扭……叫我先按军不动，刘备自然会来打的……怪事，他们会主动出击？我可不相信……”虽然口上这么说，曹仁心里还不敢违背军师的策略。“他们那种人就是厉害，想的东西比我们这些粗人远……按他说的做便罢。”

　　`

　　刀弓枪戟闪烁的曹军阵地上，曹仁披着沉重的铠甲端坐在阵地中央的战车。

　　“传令官，布阵！”

　　立刻，他看到离自己不远的步兵、骑兵、弓兵队各自开始运动起来，又低头瞅了瞅手中的阵图，然后把脸正对着远远的襄阳城，得意地笑了起来。

　　“下面就看看程老头子的话准不准了……”

　　三万士兵奔跑扬起的沙尘也吸引了襄阳城楼上人们的注意，当阵势逐渐清晰起来时，人们发出一阵骚动。

　　“看曹军这阵势很单薄啊，不过如此罢了……军师，是不是应该出击了？”

　　“不，等等！”徐庶很快发出了斩钉截铁的否定。“不愧是曹操的谋士，竟然知晓八门金锁阵……”

　　“八门金锁？恕关某愚昧，这阵势看起来不堪一击啊！让我从正面冲进去一定能大败曹军的！”关羽脸上露出按捺不住的急切。

　　徐庶突然大笑起来，又认真地看了看刘备三兄弟。“所谓八门，即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若从正面突入，则正中曹军下怀，全军覆没！”

　　“那……那就是先按兵不动是吗？”刘备看了看远处，又满脸疑惑地盯着徐庶。

　　“等曹操率主力一到，还怎能挡得住？曹军早已料到此阵能激将，将我们引出城池再包围歼灭。我们就将计就计，破这八门金锁阵！”讲着，徐庶突然皱起了眉头。“只是……”

　　“嗨！军师有什么就说啊！”张飞心里一边骂着曹军摆个窝囊阵瞧不起自己，又看徐庶停着不说，一下就急了。

　　“若从正面攻击，则两边兵力会突然从收缩变为包围，哪怕是五万大军也有被全歼的危险。不过这样一变，阵势两边就势必空虚……我从小住在襄阳附近，知道襄阳城背后有条十分隐密的山路可以很快地从山上绕过平原，到达曹军两边的山岭。”

　　“军师，我明白！就是派部队先攻其正中吸引兵力，再从两边突破。”关羽捋着长髯，一边点头。

　　“没错！但就是，谁打正面？……”徐庶抬起头，面显为难地看着三兄弟。

　　“行啦行啦！俺去没问题啦！破鸟阵还费什么周折，俺直接取曹仁人头来给你们看看！”张飞不等徐庶点头，已经冲下城楼。“想杀曹贼的跟俺来！”

　　“那主公、关将军，你们也快点行动吧，这是路线图，要以最快速度到达！”徐庶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又看着刘备。“张飞将军真是……呵呵，不过主公，我真的有点担心……”

　　“军师你放心吧！我三弟武勇那不是常人所及的！大哥，行动吧！”关羽安慰了徐庶，立刻去点齐兵马。

　　徐庶从城门望下，看着张飞领着五千骑兵冲出城，刘、关二人又各领七千兵马开始赶路。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又突然想起刚刚关羽的话。

　　“我主动出击本身或者就是种错误？”

　　`

　　“将军！敌军出城了！”

　　曹仁在传令兵的喊声中猛地站了起来，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杀来的兵马。

　　“程老头子厉害啊！”他啧啧地称赞着，又回头对传令兵喊道：“按计划进行变阵！一个都别放过！”

　　马蹄猛踏着大地，张飞绰着精钢打造的丈八蛇矛，率着五千骑兵向曹军阵地发起冲锋。

　　“曹仁！俺来取你脑袋了！”

　　当第一个士兵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中映出了这个黑汉时，锋利的蛇矛已经从他喉咙正中刺入。阵势在张飞勇猛的冲击下稍稍混乱，又很快地站住了脚。五千名骑兵如鱼贯入地涌进了曹军阵地，本想猛烈地砍杀一番，却愕然发现眼前找不到曹兵。

　　“弓弩队，射！”

　　在一声声惨叫中，张飞看见四面八方飞梭的利箭削杀着这支五千多人精悍的骑兵队，不由得大惊。“散开！散开！攻击左右！”

　　骑兵们立刻分散，向忙不迭后撤的弓箭队杀去，却又见阵地正前方杀来一队队长枪兵。

　　在徐庶远远地看去，张飞的部队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包围和血战。他深深地喘着气，胸口被心脏猛烈地冲击着。

　　`

　　“挡我者死！！”张飞在枪箭中拼命地冲突，却根本找不到方向了。一支箭突然直刺入他的左臂，直痛得一声大吼。

　　曹仁远远地看着，肆意大笑，看着这个乌黑的莽汉在刀剑中挣扎，就是一阵快感。“取我脑袋？放屁！还是先保住你自己的脑袋吧！”

　　当汗水和血液浸入了张飞的双眼时，他不由得抬起头，却蓦然地瞪大了瞳孔。曹兵……源源不断的曹兵向他涌来！那五千骑兵早已被掩埋……

　　“啊！！！”又一箭猛地扎在了他背上，忍着剧痛，他拼死地挥舞着丈八蛇矛。鲜血迸溅中，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襄阳城：“军师！！”

　　仿佛听见了这一声似的，徐庶抑制不住热泪，捏紧了拳头。突然，他欣喜地睁大了双眼……

　　`

　　“刘”字大旗在夹着曹军阵地的两山上竖了起来，葱郁的树林里隐约着亮晃晃的刀枪。

　　曹仁回过头，他身旁的骑兵回过头，与张飞厮杀的士兵也忍不住地回头一望，脑袋被蛇矛削了下来……

　　张飞背负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疲惫地、绝望地抬起头。

　　“杀！！！”

　　漫天的士兵在刘备和关羽的指挥下借着山势发动猛冲，海潮般地涌向金锁阵脆弱的两翼。“回防！！全体回防！挡住两边！”曹仁惊得从车上跳起来大叫，然而在这种时候，指挥也没多大作用了。

　　青龙偃月刀划出一道道银光，闪过披甲的步兵骑士，尸体一个个摔在前来防守的曹军面前。“翼德！坚持住！！”关羽驾着黑马，向被重重围困的张飞冲去。

　　刘备从腰间拔出一把宽大的金剑，削铁如泥般地划过刀兵的大盾，滚滚而来的刘备军士立刻踏着尸体向前。

　　曹军陷入巨大的混乱，八门金锁阵的形状早已不复存在。

　　一个勇猛的枪兵拼着命冲向关羽，纵然青龙偃月刀很快地削掉他的头颅，却不想倒下的长枪正刺入了马肚。一味拼杀的关羽被狂跳的马震了下来。

　　重重跌下的关羽迎面就是一阵乱刀乱枪，毫不犹豫之间，重达八十三斤的青龙偃月刀将身边的利刃悉数劈断。一个物体在混乱的战场中电掣般地穿行，巨大红影掠过惶恐的曹兵，一个个被踏于脚下，终于踩在了关羽面前的尸体上。

　　“赤兔？！！”关羽不顾自己吃惊未定的脸色，翻身上马，那些可怜挡在前面的士兵，则无疑做完了最后的恶梦。

　　当张飞裸露着满是血痕的肩膀靠在赤兔马身上时，几乎已经虚脱。“二哥，俺……完成任务了……”他气喘吁吁，却仍向关羽挤出个憨笑。

　　“曹仁！休走！！”关羽看着张飞，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挥动着青龙偃月刀向曹仁的战车猛杀过去。

　　“挡住那边！别让他们攻进来！！”曹仁慌忙地指挥着，惊恐地看着已经混乱不堪的阵形和源源不断涌来的刘备军。“快！驾车让我先撤！”话音刚落，关羽冲在步兵车前，一刀结果了驾车的士兵。

　　“啊！！”曹仁惊叫着从车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择路而逃。

　　“曹仁！！”刘备举着手中光辉逼人的金剑，向曹仁挥来。赤兔马一跃数丈高，青龙刀从天斩下……

　　容不得任何惨叫，曹仁被劈成三截……

　　张飞也策马赶到，挥手用蛇矛斩断了“曹”军大旗。他睁大被血水模糊的双眼，看见远处又奔来一队人马……是徐庶！

　　“张将军！！”徐庶翻身下马，跪拜在张飞的马前。顿时，三兄弟面面相觑……

　　收拾完残军，清点人数，刘备军共伤亡一万余多人，曹军除三千人无抵抗投降外，其余非死即伤……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胜利，全军高唱凯歌，带着数千降兵浩荡回城。

　　`

　　与战场上的喊杀和喧闹不同，隆中幽静的山林里，年轻人站在崖边静静地凝视这场战斗。他油然地感到高兴，随手掸弹白羽扇，伴着林中鸟儿的欢鸣，长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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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命运茫茫】-------------------

　　曹仁的惨败，震惊了朝野，其中最难受的莫过于丞相曹操……

　　曹操孤独地漫步在御花园中，想起跟随自己战斗了这么多年的曹仁，不禁泪下.www.26dd.Cn“三万大军竟这样毁于一旦……？”他望着天，眼中茫然。

　　“丞相，郭嘉、程昱军师有事求见……”被打断思绪的曹操看了看跪在身后的侍卫，点点头。

　　花园的小路上立刻响起一阵鞋屐的轻擦声，两个谋士，一个英姿勃发，一个略显苍老，并排地走到了曹操身后。

　　“程昱……你的八门金锁阵呢？！”曹操没有回头，淡淡的话中渗着怒气。“‘襄阳之地，无天险可守。再凭此八门金锁阵诱敌歼灭，必将势破如竹！’这是你说的吧……？”曹操猛地转过身子，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露出讽刺的蔑笑。

　　程昱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他只是猜测刘备军可能会识破阵势而死守不出，却没想到主动出击且破了八门金锁。事到如今，他谁也怨不得了，只能任凭发落。

　　“丞相，这不是程军师的错。八门金锁是一罕见古阵，全国知其者不过二十罢了。刘备身边必有能人向助。”不忍看着程昱的样子，旁边的郭嘉连忙劝道。

　　“咳……”曹操望了望身边怒放的桃花树，无奈地叹了口气。“谁也怪不得，只是我太轻敌了，迁就了曹仁的骄傲，连个军师都没派过去！”他深呼吸了一口，低下身把程昱扶了起来。“仲德，你虽然老了，但仍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不想仅因为一场败战就把罪过全降到你身上，你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程昱感动地作了一拱。“丞相尽管吩咐，赴汤蹈火，老臣在所不辞！”

　　“查查刘备在荆襄找到了哪个‘天才’，定出计策将他收拢过来。”曹操摸了摸树上的桃花。“主要还是后者，就看仲德有没有那种能耐了……”

　　“那……老臣这就去准备！”程昱领了曹操的命令，一边盘算着，一边离开了御花园。

　　`

　　曹操这时才转向了一旁默默不语的郭嘉。“奉孝啊……曹仁这一败出乎意料之外，你觉得下步棋该怎么走？”曹操拉着郭嘉的手在花园的石亭中坐了下来。

　　“再征。”郭嘉从沉默中丢出这两个字，仿佛酝酿已久般。“战败已在我计算之内了，影响不会太大。效果也是有的，襄阳军力已经折损大半。”

　　“那……”曹操突然接上了郭嘉的目光，狡黠地盯着他。“该派谁领兵呢？”

　　郭嘉沉寂的脸上蓦然露出笑意。“丞相既然心中有意，又何需问我呢？”

　　“哈哈……”曹操站了起来，拍手叫快。“不愧是郭奉孝啊，果然了解我曹操！这次出征，我非亲驾不可！”

　　“不过……按你的计划，后面的作战也需要大量兵力……若现在跟襄阳军再耗，恐怕会有影响。”

　　“丞相大可放心！”郭嘉也顺势站了起来。“刘表近日染恶疾，又加上自身年老，恐怕不久于人世。刘表夫人又偏爱次子刘琮，而我听说刘表夫人之弟蔡瑁手握荆州军权，所以刘琮必将继位。此人儒弱无能，只需修书一封，晓以利害，即可将其收降。所以，丞相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应付刘备……”

　　“刘备少了襄阳守军，势孤力单，能有实力来抵抗我军？”曹操轻松地笑道，顿觉畅快。

　　郭嘉听着这语气，不由得皱了皱浓眉。“丞相，战场上不是以兵之多少来论胜负的。能解八门金锁之人在全国也算是奇人，而在荆襄就未必了。我只担心，刘备真正的谋士还没出来……望丞相，切勿轻敌！”

　　“道理我明白……现在赶快开始做出兵的准备吧！侍卫！请夏侯将军！”

　　郭嘉又回到了他沉寂的表情，默然地看着曹操。

　　`

　　当徐庶来到许昌时，已是三月初的暖春。

　　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他右肩挎着包囊，带着落寞的身影穿行在人群中。如果是曾在新野与他照过面的人看到这一景，想必心中就是一阵诧异和莫名。

　　应该说当徐庶在新野接到母亲来的家书时，他已经把事情想清楚了。

　　“家母来信言其身染重病，我徐某只愿能回乡探母，再无心出仕了……如此，我这样一个人留在皇叔您身边，又有何用呢？”他记得自己是这样对刘备说的。

　　他想他真的伤害了那三兄弟，当刘备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央求的时候，他已经很难过了。然而，他还是来到了许昌，因为他把实现刘备理想的重担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皇叔，记得我给您提过一个人：卧龙……”

　　在心中重复这个词的一刻，徐庶移着步子的双脚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对被称为“卧龙”的诸葛孔明是种什么感觉，在他真实的心中，他从未将他当作自己至亲的朋友，或者是……

　　“徐庶大人，请跟我们来，丞相招您入宫。”

　　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拦在了他面前，他沉默的脸抽搐了一下，映着淡淡的苦。

　　`

　　宏伟的许昌议事殿中，曹操与手下的心腹文武齐聚，作为丞相的他要亲手准备已经走出第一步的战略计划。

　　“夏侯将军，请你给众位汇报一下再次征讨襄阳一战的准备！”曹操坐在议事厅的首席上，身旁的位置却空缺着。丞相手下的第一谋臣郭嘉近日突染顽疾，无法赴会。

　　“是！丞相！”夏侯惇严肃地站了起来。

　　“此次进攻，调集精兵十万！由丞相担任主帅，我任副帅。但由于下一场战争将规模巨大，耗资雄厚，需要长时间的精心准备。所以大部分文官将不直接参与这此进攻，要全力准备下一场战争的所有物资和军力！此外，这次攻击，将由于禁将军担任前锋，李典将军负责后勤供应，所有行动由丞相调遣！”

　　坐在夏侯惇身旁的两个魁梧大将颔首点头。

　　“丞相……”话音刚落，坐在第三席的程昱开口了。

　　“没有个军师，恐怕不利于战场决策啊！像上次曹仁……”

　　“我是曹仁吗？”曹操很快截下了程昱的话，议事厅的气氛骤然尴尬起来。

　　程昱立刻明白他的话是多余的，他知道曹操想与刘备正面决一雌雄，自然不想让他人插手自己的决策。

　　“既然没有更多的意见，那么择日我将挂帅亲征！”曹操胸有成竹地挺起身子，准备起身。

　　“丞相！慢！”

　　看着程昱又一次打断了自己，曹操满脸流露着不高兴。“说吧！”

　　“有个人要介绍一下……”程昱击了击掌，一个肩上仍挎着包囊的书生，在文武众官的注目下跟随着两卫兵，跨进了议事大厅的门坎。

　　“这就是当日奇计大破曹仁将军八门金锁阵的徐庶先生！”程昱高声介绍道，声音在大殿中回环。

　　“原来就是你这个杂毛害死了曹仁将军！！偿命吧！！”夏侯惇怒火冲天，猛地从席上跳了起来。

　　“元让！不可放肆！”曹操低低地哼了一声，示意让一旁气势汹汹的夏侯惇先坐下。“徐庶先生可是我们的宾客，或许……”他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将来会和众位一样坐在这里呢……”

　　徐庶不屑地环顾了下四周，看着席上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文臣武将，冷笑道：“曹丞相太热情了……不过从新野赶赴此地之前，我徐某已经立誓这辈子是不会为您出一谋、献一策的！”

　　“哦……徐庶大人真是忠孝两全啊！”曹操尽量地想表现出一种毫不在乎。

　　“那么您就在许昌好好待着吧！”丞相甩了甩袖子，愠怒地起身离去。

　　程昱默默地看着徐庶的处境，心中有点不是滋味，毕竟他是赚得徐母的字迹，仿写家书才把徐庶引到许昌来的。不过很快的，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能识破八门金锁阵的谋士竟是如此好骗的？

　　“但无论如何，刘备已经少了个有力的帮手了。”程昱心想。

　　`

　　当徐庶走出皇宫大殿时，已是夕阳西下。

　　他无奈抬起头看了看如同燃烧着的天空，猛的一种恐惧袭上心头，不禁打了个寒噤……夕阳的余晖穿透着云层，通红得仿佛一座炼狱。今天曹操的一番话等于是限制了他从此的自由，在来许昌的路上，徐庶就知道自己要踏入这座皇宫，就曾无数次告诉自己：“我这辈子就因为这次冲动而要从此埋葬了……”但他又蓦地发现，在看乎绝对的事情下，自己总有种不绝对的感觉隐约地藏在心里。

　　“也许那个梦说的对，命运从来只是显得简单……”当他拖着颀长的影子消失在皇殿外的大道尽头时，一个冥冥中的意识仿佛在咀嚼他的话。

　　“是吗？嘿嘿嘿嘿……”

　　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蕴藏在那块火烧云中，以一种人类所无法聆听的音调，发出蔑笑的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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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春天】-------------------

　　三匹骏马踏步在林间小道上，为首那仿佛被火焰簇拥的赤兔，走得欢快而轻松。<a href="http://www.26dd.Cn" target="_blank">www.26dd.Cn</a>

　　“走的是徐庶军师说的路线吧？”

　　“这里是隆中山林，往前再过一点我们就到卧龙岗了。孔明先生应该就住在那里。”关羽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略显闷闷不乐的刘备。自从徐庶离开后，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好睡好了。

　　“啊……哈……大哥……”张飞在马上打了个哈欠。“那鸟军师够没良心的，说跑就跑……”

　　“翼德！不准这么说徐庶先生！”

　　“呃……”张飞剩下的话就被他大哥一声的训斥堵在了吼咙里，让这个莽汉是满脸的无奈。

　　在小道的拐弯处，三人刚回过神来，不等发出啧啧的赞叹，眼前已是一片豁然开朗：

　　袅袅炊烟，交绕着湖边的柳条，湖水泛荡着，如同一面面并排的镜子在阳光下点缀出的金碧辉煌。阔沃的耕田，吮吸着农夫们的浇灌和汗水。山雾朦胧处，隐约着几间茅屋。

　　这片世外桃源被环山包围着，带着一份祥和宁静的气氛安处于乱世纷纷。

　　赤兔显然被勾起了回忆，欢快地嘶鸣一声，便载着主人飞快地向前奔去。“我说二哥啊！那么着急往哪赶啊？”张飞看关羽把持不住赤兔的样子，大笑着问。

　　“快跟上！”关羽根本来不及辩解，转眼便在前方失了踪影。

　　当飞快地穿过一阵山雾的迷茫后，关羽的眼前顿时清晰起来，一座清雅的茅舍立刻呈现在随后聚齐的三兄弟面前。

　　赤兔马在那舍园的竹门前欢叫，三兄弟静静地等待着，那神色就仿佛期待着看到什么一般。

　　门，被拉开缝隙，继而完全地坦开……一身雪白的装束，一把鹅毛羽扇，一张坚毅而清秀的脸庞，从门中闪出。当三兄弟刚刚下马准备迎上去时，赤兔已如见故人般的冲开了竹门。

　　“先生，在下关羽！承蒙您多日照顾赤兔马，我感激不尽啊！”

　　从屋中走出的年轻人抚摸着赤兔的脸颊，一面上下地打量站在他面前的魁梧大汉。

　　“不愧是关将军！徐庶的话不假……”年轻人由衷地赞赏着。

　　“您是……”听到“徐庶”的名字，刘备吃惊着跑了上来。“卧龙先生？诸葛孔明先生？”

　　“卧龙之名不敢当，在下正是诸葛亮。怎么徐庶他……”

　　“那个鸟军师，自己跑回家看母亲去了！”张飞大喊着断了诸葛亮的话，一边大大咧咧地把马牵了进来。

　　“这就是在战场上可于万人之中取上将头颅的……燕人张飞吧？”诸葛亮笑握着白羽扇对着张飞作了一揖，一下子被夸到天上去，这个大汉反而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孔明先生！！”刘备突然拽住了年轻人的长袖，眼中洋溢着热切。“徐庶先生走的时候提到了您，望先生不吝我才德鄙微，能出山助我一臂之力啊！”

　　诸葛亮着实地被吓了一跳，当他听完了刘备对徐庶离开这事的叙述后，更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分明是曹操的计谋！徐母向来义重如山，她一心栽培徐庶，就是为了其将来能投明君，振兴汉室！徐母即使身染重病，也不会将徐庶招回的……这点徐庶同样明白，但为什么他……？！”诸葛亮心中隐隐作痛，本来还想与自己多年的同窗好友共谋大业，现在难道是各仕一方？

　　当诸葛亮很快地表明了自己的分析后，三兄弟早已目瞪口呆。

　　“就是那鸟军师！肯定是贪图曹贼的富贵不要俺们了！”张飞纂着拳头狠狠地朝空中挥舞了一下。“早知道当日就在桃林中好好揍他一顿！”

　　“三弟！！”刘备狠狠地瞪了张飞一眼，又再次回过头看着诸葛亮，哀叹道：“我刘备走到这一步，看不清眼前还有什么道路。虽有两位兄弟勇猛过人，却无法在战略上有所建树……如今寄人荆州之下，年已蹉跎，却一事未成！望先生……”关羽看着大哥冷不防地跪了下来。“成全刘备！”

　　诸葛亮的心中已经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当他忙不迭地扶起刘备时，更是被深深触动。他再次把目光停留在了三兄弟身上，就与自己一般，每个人都带着理想与雄心，渴望在乱世天下得到自己那份胜利，那份荣光。隐居深山，潜心苦读，静观天下大势……难道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无论是为了皇叔还是自己，我都应该走出去……是实现自己人生意义的时候了！”

　　他默默地走了几步，在白羽扇的挥掸中彻悟。

　　“刘豫州贵为皇叔，今日不畏旅途劳苦，亲自来此，竟只为求在下一介书生出山！此等贤君，何等难求！我若不答应您，还有哪般面目见天下人呢？”诸葛亮转过身来。“等我今晚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赴新野！望孔明能在主公手下，一展微才！”

　　目送着三兄弟欢快的身影离去，诸葛亮的心也豁达起来。他由衷地感到高兴，无论如何，他要真正展开自己人生的旅程了。

　　`

　　“孔明啊，时机到了，是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诸葛亮身后传出。他转过身，看到从小教导自己的老师司马徽，也就是徐庶口中的“水镜先生”。老顽童般的他，脸上总挂着和蔼的笑容，拄着与年岁同样苍老的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孔明面前。诸葛亮不得不低下头，去看比他要矮得多的老师。

　　“这会改变你一生的命运啊……刘备，不错的人！”司马徽笑呵呵地看着孔明。

　　“有没有想过……”司马徽在孔明面前低着头，用细细的拐杖尖轻敲着大地。“当上天要改变你的命运时，你如何抉择？

　　“这要看改变得如何。”诸葛亮很快地回答了，他喜欢这个答案，因为事物的对错还是要考虑的，不光是个接受和拒绝的问题。

　　“二十年了，你的信念没变，总能给我这个优秀的答案……”司马徽那双仿佛洋溢着智慧的眼睛紧锁在诸葛亮身上。

　　“只可惜，改变不总是袒露在你面前的……但愿你能辨得清……”声音突然暗淡下来，司马徽又从孔明身边走过，一拐一拐地步向远处的田园。

　　“改变不总是好的……”看着老师渐行渐远的身影，年轻的他喃喃自语。那双清澈的眼中是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从小就把自己比作春秋战国的管仲、乐毅的他便是这样了。

　　“我会辨清……”

　　`

　　夜，慢慢地揭下面纱。诸葛亮收拾完行装，关上了陪伴自己二十年的田园小门，也打扫完淡雅的茅屋。

　　“以后没人会来了……”

　　他踱步来到自己经常研习兵法的小院里，沐浴在漫天星辰和姣月的光辉下。他抬头望了望，一颗闪耀的银星正悬于他头顶，颇为刺眼。

　　“我将星的光辉能闪耀多久？……”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品味了口这山林中独有的清凉，又慢慢睁开双眼。

　　红色……一股血暗的红流在那颗耀眼的银星旁骤然闪现！当孔明重新集中好注意力时，一切不可思议却又归于黑暗。他原本平和的心情蓦然动荡起来，仿佛是种恐吓。

　　“这是……！”他努力想看清银星周围的颜色，但渲染着夜空的漆黑让他不得不失望地低下头。

　　终于，他闭上双眼，无言地踱进茅屋。

　　`

　　远处的山崖上，一根苍老的拐杖，一个不再微笑的面孔凝视夜空。暗红……缠绕着那颗光辉灼人的星。寂静的九天苍穹上，仿佛摇曳着诡异的笑。

　　拐杖与地面发出“沙沙”的轻擦，一个浑浊的声音呢喃着，却辩不出内容。

　　林中的一只鸟儿突然被喃喃声惊醒，它在恐惧中发不出吱叫，那生了锈般的嗓音却在灵巧的耳中骤然清晰无比：

　　“终究来了……”

　　`

　　清晨一阵微风，拨开淡淡的雾，展开卧龙岗秀美的田园画卷。诸葛亮如二十年的每个早晨一般，打开园舍的竹门……他将行李搭上马背，又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站在马旁，静静地凝视自己的家园。

　　“有志何惜家？”诸葛亮扬起马鞭，他决心不再回头，渐渐远没在乡间的晨雾中。

　　`

　　“大爷，打听一下县府的路怎么走？”

　　当诸葛亮来到新野城时，这座小县仍被温暖的晨光渲染着。好心的老人用手指了指道路的尽头，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谢……”声音蓦然被打断，一阵急促的马蹄颠扑着路面。

　　“小心！！！”当诸葛亮疑惑着转过身时，一匹快马已经从道路的拐角闪了出来。马背上的壮汉大喊了一声，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向另一匹马猛地撞去。

　　壮汉使劲地扯住了马缰，将马头勒向一边，自己则飞快地跳了下来，用势能将马匹拉偏了方向。

　　当他稳稳着地时，两马已是擦肩而过。

　　“好……身手！”诸葛亮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壮汉，勉强地从惊吓中定下了神。

　　“我赶路太急，望先生别见怪……”壮汉不好意思地看着诸葛亮，憨厚地笑了笑。“好不容易找到新野府，一时欣喜若狂，呵呵……”

　　“新野府？我也正欲前往，壮士，同行如何？”诸葛亮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身着武装的年轻人，看着他的双眼，智慧和勇气无一不渗漏出来。俊朗的面孔加上魁梧的身躯，有一种英雄的气概。“还先要请教壮士大名？”

　　“鄙名赵云，字子龙！”刚硬的一声，将这个名字深深地烙在诸葛亮心中。

　　“赵云……”孔明咀嚼了一下，露出会心的笑……却殊不知正是这个名字，追随了他一生。

　　`

　　马蹄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两人并排骑于马上，谈笑风生。

　　“赵壮士，您去找刘皇叔，与他曾有何渊源？”

　　赵云爽笑一声，答道：“当年我才十六岁，想参军报效国家，不想路上遇到了皇叔协助我旧主公孙瓒与袁绍大军交战。我一时兴起，出马败了袁绍军中的两大将！呵呵，从那时候我就认识皇叔了。”

　　“常山赵子龙？！”诸葛亮心中一阵惊喜，原来眼前的赵云就是当年四处传闻曾击败袁绍手下颜良、文丑的少年英雄！

　　不过，原本满脸溢笑的赵云马上沉下了脸。“可惜那公孙瓒也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人，一心只想着袁绍能放过他，最终被袁绍打得全军覆没，我也只能逃亡出来……流落了三年，现在终于打听到皇叔的消息了！”

　　提起袁绍，诸葛亮想起了刘备的宿敌——曹操。当年手握精兵无数，领土广大，又有能臣勇将无数的袁绍竟在官渡之战中被曹操打得惨败，最后气病身亡……

　　当新野县府的大门浮现在大道尽头时，两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

　　让诸葛亮感动的是，刘备三兄弟早已在大门外恭候。看到诸葛亮的身影，三人喜笑颜开。但同时，一种惊异的表情又写满三兄弟的脸上。

　　“军师！！子龙！！？？”当刘备兴高采烈地迎上去时，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一声。

　　和三兄弟的表情相仿，赵云侧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被称呼为“军师”的诸葛亮。

　　“子龙有眼无珠，谈吐不体，还望军师见谅！”当事情解释完的时候，赵云一把拜跪在诸葛亮面前。

　　诸葛亮大笑着扶起赵云，一边啧啧赞道：“有赵将军在，主公如虎添翼啊！”

　　“正是！如今军师、云长、翼德、子龙……你们都聚在了我身边，我们积聚多年兴复汉室的梦想，终于要迈出真正的步伐了！”刘备把四人的手紧紧地搭在了一起，以热切的口气感叹着。

　　灿烂的朝阳揉和着朗朗笑声，辉映着富饶的荆襄大地……五个各自带着理想、智慧和力量的人团结在了一起，瞭望成功的彼岸，踏上了新的征途。

　　桃瓣飞舞在新野城淡丽的空中，如诗如画。

　　`

　　这是公元207年的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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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博望坡】-------------------

　　曹操仰躺在床上，在一番繁忙的筹划和劳累后，此时却不禁感到了寂寞。

　　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准备，明天就是大军出征的时候了，无论以前如何失败过，这一次是他要亲手打开征服天下的第一步。

　　“襄阳不是问题……刘备那点兵也没什么大碍……东吴有孙权借着长江天险坐守着……”他不停地问着自己是否有把握夺取最后的胜利，虽然一切都筹划完毕了，但他总觉得事情的进行不会有想象中那么好。“等拿下荆州后，许昌的大部队就会出发，然后进军长江……”曹操回味着郭嘉提出的计划，颇感满意。

　　他把头侧过去朝窗外瞄了瞄，煦暖的阳光透进屋内，六月天的热量也蒸腾了起来。唯一意外的，是往日那熟悉的蝉声莫名消散了……曹操的性格让他不能适应这样的安静。

　　“卫兵！！”他有点吃力地用手撑坐了起来，两个铠甲戎身的士兵立刻赶到曹操的面前，屈膝跪下。“去帮我找一件普通的富贵衣服，你们也穿些朴素的衣服来。”

　　曹操在两士兵疑惑的眼光中从床上站起，伸开双手，挺了挺腰板。“我要去许昌城中转转，你俩也陪着我。”

　　`

　　作为东汉的首都，许昌的市集，无论是规模还是热闹程度，丝毫不会逊色富饶的襄阳。酒楼、茶馆、药店、典当行、小贩的地摊、屠夫的肉铺……琳琅满目地在街上排列开来，吆喝声、讨价声、锣鼓声，甚至是商贩间的窃窃私语，都层次分明地充斥在丞相的耳畔。

　　曹操好久没有回味过这种感觉了，小时候的他可以常常追逐在这满大街上，无拘无束的……而如今身处豪奢的皇宫中，却无时不感到种压抑。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中总会告诫自己：我还有理想和抱负没有实现，不应该沉迷于闲适。

　　可让他不由自主的是，看到人们一派歌舞升平、和睦安详的景象，心中还是会有种不合时宜的慨叹：

　　统一天下，成为霸者，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他不想再过分地思考这些问题了，似乎根本得不到答案，或者还是应该把真正的心思放在实现战略上……

　　他突然又渴望起刚刚失去的寂静，于是带着两个卫兵，极力避开些喧嚣，走进了一个恬静的小巷。

　　“丞相大人……明日要亲自出征，怎么还有心情来市井之地闲逛？”

　　曹操猛地抬头，发现一个低矮的老头正站在与他出奇的近的地方……两个卫兵半拔出了隐藏在腰间的佩剑，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你……你是？你认得出我是丞相？”曹操没想到自己如此好的伪装仍会被识破，但一面又阻止了身边卫兵的进一步行动。

　　“嗯啊……还真有点像。”老人的眼中充满着怀念，仿佛如见故人般地盯着曹操，那本应显得浑浊的双眼，却如此的炯神和清澈。

　　“我叫左慈。”

　　曹操一怔，他好像听说过这个江南隐士的名字……怎么会来许昌？

　　“我来这里是为了履行自己四百年前的诺言，这个锦囊保管好，带到战场上……在你感到最危急的时候拆开，会为你指出一条道的。”不等曹操反应过来，老人已经轻轻地抓起他的右掌。

　　侍卫被老人略显威胁性的行为惊得猛然拔出了佩刀，在刀光的反射中，老人却并不在意，将黄色的锦囊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曹操的掌面。

　　“丞相大人，祝你好运了！”那张皱纹满面的脸开始渐渐地透明起来，仿佛原本灰蒙蒙的空气被细雨涤净。

　　“啊……”曹操猛地朝老人的身体抓了一把，却只是扑空。

　　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的时候，丞相和两个卫兵愣在那许久。

　　`

　　公元207年六月，曹操十万大军踏上荆襄大地，襄阳城新主刘琮为保全性命，望风而降。于是十万大军立刻把矛头指向了新野刘备。

　　`

　　“丞相，刘备带领新野百姓开始逃离。”

　　在十万大军浩荡的队伍中，曹操骑着那匹浑黑的“绝影”宝马，听着夏侯惇最新的军事报告。

　　“哦？那小子逃命都舍不得仁义？还是拿新野百姓当挡箭牌？”曹操轻蔑地笑了笑，若真的是后者……“难道要我屠杀新野的百姓吗？”

　　他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滴，抬头看看当空的骄阳——夏天的酷热又如往常那样如期而至。曹操不由得朝远处望了望，两座绿色的山丘间夹着条还显宽阔的林道。

　　“元让，这是什么地方？”

　　“此处离新野还有十里，前面就是被当地人称为博望坡的地方。”

　　“那叫全军轻装前进！！抓紧时间占下新野，再追赶上刘备那小子！！”说到后一句时，曹操举起了紧捏的拳头。“带着那么多百姓，逃不快的！”

　　曹军士兵脚下的步伐，在曹操的号令下变得急促起来。从高处望下，就如条巨蟒张开血盘大口向新野猛噬。

　　`

　　在博望坡林阴的遮蔽下，曹军士兵们顿觉凉爽了不少。每个人似乎都开心了起来，队伍中也模糊地隐约着士兵们的说笑。

　　“元让啊！这地方有点……”

　　惟有丞相曹操心没有放下，他把头向四周观望了一下，山坡和树木掠过他的双眼……他想起了一些东西……跟《孙子兵法》上的记载有关。

　　“这儿挺舒服的，士兵们的心情也会好很多……”夏侯惇的话骤然被后方的叫喊声打断。

　　“敌军劫粮！！！”

　　队伍立即淹没在士兵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无数人马下意识地向后方涌去，显然是希望能给予遭到袭击的同伴一些支援。原本尚觉宽阔的道路，此刻也开始拥挤不堪了。

　　曹操听到了两旁坡上的叫喊声，一排排红色的箭扑面而来。他抬起头，是火！当箭支准确地射在林道边的树木上时，火焰也自觉地扩散开来。

　　“全军保持队形！！向两边作战！！”

　　夏侯惇手舞着偃月刀大喊着，他看到两旁燃起了熊熊大火，前方也突然闪出一队人马。

　　“常山赵子龙在此！曹贼，汝命休矣！”

　　喊杀突然从四面同时响起，各种带着火的滚木、大石从坡上被推了下来，如暴风雨般霹啪地砸在曹兵身上。队伍因为刚才一时的慌张而收缩，此刻却因为火势相阻而舒展不开来。

　　“老子没听过你这号人物！丞相，我去应敌！”夏侯惇领着一队人马立刻冲向了前方杀来的赵云军，当极富有冲击力的钢枪搭在独眼将军的刀上时，他已经感受到了来人的可怕与强劲。

　　“赵子龙……”夏侯惇还以颜色地翻起自己的刀，一面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曹操扯起缰绳，转了马头赶向后方，他希望能把士兵们重新组织起来。

　　接着高温的阳光，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曹操震惊地看着他的一个个士兵被烈火包围着身子，拼命地喊叫打滚……“怎么会这样！！”他怒骂一声，用袖子掩住脸，不想再被这些惨景所刺激。

　　绝影突然刹住了脚，一道巨大的火墙挡在了他面前。

　　“进退两难了……”他惊惶地策着马在原地打转，四周混乱至极的场面在他眼中激烈地碰撞着。到处是烈火、流箭、伏兵，根本找不到出路。

　　“难道我曹操大军要在此被全歼？！！”

　　这是最危急的关头了……他心中默念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丞相把手伸到衣服中，取出了一个黄色的锦囊。

　　“组织士兵向道路中央集中，背靠背以攻城强驽还击两方；命前方大将带兵守住西南一无火处，化解敌军的前方冲击；其余兵力围剿后方袭击兵粮敌军，完事后再全力反攻。”

　　“高！！”曹操欣喜地翻阅完手中那块锦囊布，用力地吐出一个字后，便立刻拔出令剑开始亲自指挥。

　　`

　　博望坡的坡后，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山顶的木亭，是此一带隐者贤士常来往的地方。与山下的惨叫和黑烟弥漫相反的是，诸葛亮端坐在亭中，一面向陷入火海的博望坡观察，一面不忘咀嚼一下口中清淡的茶。

　　这一计应该是相当命中了曹军要害的，让主公刘备带百姓先行撤离，自然使曹军加快速度放松警惕。

　　“如果能借着火势大大地削减甚至以此逼退曹军，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诸葛亮啜了口茶，手在放下茶杯的一刻却停在了半空中：山下的战场上出现了意外的场面。

　　曹军排成整齐的队伍射出强驽，很快击溃了坡上的少量新野军。正面的赵云将军带领主力人马冲杀，却被一道火墙阻挡，而唯一的道路又被曹军的独眼大将带兵塞住了。而更远的地方，张飞、关羽两人领兵破坏曹军补给线，却遭到了重重包围……

　　诸葛亮凝固着脸色站了起来，他正担心火势虽然能阻隔曹操，但也会阻挠己方军的进攻……

　　“这就是曹操的能力？！”

　　他在亭中踱了几步，脑中迅速地对新的场面进行了分析和处理。“不愧是曹操啊……这种状况下也能指挥自若。不过既然拖延时间的目的也达到了，再不退的话只怕会有覆没的危险。”诸葛亮掸了掸白羽扇，遗憾地摇了摇头。

　　`

　　“军师布置好了！我们往后退！”新野军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前方的士兵们开始往后跑了。夏侯惇正欲去追，却被刚刚赶到的曹操一把拉住：“前面有埋伏！”

　　当曹操军整理好队伍通过了博望坡时，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了。更让曹操懊恼的是，他们一路平安地到达了空城新野，更无什么埋伏可言。

　　“全军在博望坡折损5000人，受伤者更达上万……”夏侯惇恨恨地向曹操报告了这一情况时，手已经气得发抖。“我们连正面作战还没开始呢！！”

　　曹操倒是感到好受了些，他捏了捏那个黄色的锦囊，若不是它，自己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刘备那小子又从哪请到了如此厉害的军师？在我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给予了我们最狠的打击！！”他这才想起了《孙子兵法》上“火攻”篇的分析。

　　“刘备已经有充裕的时间撤离了……”

　　曹操的信心突然摇了摇，自己也许是自负了些，没有带军师过来协助一下。他想起了仍卧病在床的郭嘉，心中就是一阵愧疚。

　　“不过我们还是拿到了襄阳，战略的步骤目的达到了。下面就与孙权那小子，噢，说不定刘备也会参与进去，决一雌雄吧！！”

　　事到如今，他只有这样来安慰一下自己和心中咬牙切齿的部下了。

　　`

　　“孔明！”

　　刚刚带领新野百姓赶到江夏避难的刘备，见到同样安全抵达的诸葛亮和众将，不禁喜出望外。

　　“主公，曹军最近应该不会敢从水路发起什么攻击了，我们暂时的安全……”

　　“多亏军师啊！虽然最后让那曹贼侥幸得胜，但俺们毕竟达到目的了！”张飞绘声绘色地向刘备描绘了一番作战的情况和诸葛亮计策的运用，直听得刘备啧啧称赞。

　　“主公……曹操是那么厉害的人吗？”诸葛亮突然打断了张飞的话。“从我以前对他性格的了解来看，他能在那时候做出如此出色的指挥实在是不敢让人相信啊！”

　　“军师说得对，他甚至好像观察了整个火战场，很了解火烧的路径啊……”赵云回忆起自己被夏侯惇带着弓箭队死死地挡在火墙外时，就是一阵懊恼。

　　刘备一下子噎住了似的，从他对曹操的了解中，他是个会用兵的人，但显然不会有如此让人惊讶的能力。

　　“主公，军师！你们来看！”

　　已经走到城墙上边缘的关羽指了指远处浩浩荡荡的数十艘楼船，那是江夏驻留的一万多水军。

　　“如果再加上新野剩下的数千部队，就有近两万兵力。然后再联合东吴孙权一起对抗曹操，纵然他再来数十万大军，我们也会有赢的机会。”诸葛亮举起羽扇，指着远处一望无垠的水面，从左至右地扫过。

　　“是啊，长江……”刘备喃喃自语，与诸葛亮相仿，那双刚刚陷入迷惑的双眼已经回复了信心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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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滚的长江东逝水，以一种傲然的气势迎接着恢宏的血战。

　　哪怕是最聪明的智者，谁又曾多想，一场不属于人类之间勾心斗角的阴谋却慢慢地延伸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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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智者的无奈】-------------------

　　一个英姿勃发的男子静静地立于江东斗舰上，长江的烈风卷着浪花涛涛，他的衣袂随着那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轻舞着。收藏*顶点~小说~网Ｉ。ｃＯＭ自从曹军在长江西北沿岸建立了庞大的军事阵营后，他便日夜地思索。

　　“公谨大人。”一个儒生打扮的长者撩开门帘，从船舱内走出。“对于诸葛孔明说的话，您怎么看？”

　　被称为“公谨”的年轻男子眼神死死地锁着极远处曹军的水军阵营，自从曹操收服襄阳后，城中的两万水军自然归于麾下，就连经验丰富的水军将领，如今也任凭曹操调遣了。

　　“孔明这个人啊……”男子略略地思忖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了长者。“子敬，你认为我们该不该与刘备联手一起对抗曹操呢？”

　　“大都督，在下明白您心中早已有谱了。即使孔明不来找我们，您也会主动要求和刘备联手的。曹操野心太大了，与他一战是迟早的事。只是……”长者重新把目光对焦了曹军漫成地平线似的宏大阵营。“如此庞大的军队数量，不知道都督您是否真的有把握取胜呢？”

　　“嗯……”周瑜轻哼了一声，看看身边比自己年长一倍的鲁肃，顿时沉默良久。

　　江水在船头的甲板下跌荡着，浪花低语般的轻撞，掩住了表面的寂静无声，却盖不住人们心中的激烈争斗。

　　`

　　离东吴军阵营不远的小山上，一座初有规模的房舍仿佛对比着长江涛声，宁静无比。这是刘备手下大军师的住地。

　　诸葛亮自从来到东吴游说孙权后，便请求了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住下，在另一方面，则开始日夜地搜集长江的气象资料。

　　说实在的，在他决心要辅助刘备的时候，已经料到要走到与东吴联合拒曹操于长江这步了，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他甚至在来之前已经思考好了作战策略，只是不太了解长江一带的天气情况。

　　诸葛亮分析这些图纸已经将近有两天时间了，他不仅要用大脑理清那些杂乱的数据，更要从中找出气象的规律，如气温、风向、晴雨的变化和发生机率等等。

　　终于看完所有的记录后，诸葛亮取出其中重要的十数张在桌上铺开，认真的对比起来。他原本平静的神色陡然有些变化，随着视线的移动，他头脑中渐渐蒙上一层阴影。

　　“这天气看起来是不可能刮东南风的了……”他带着一种无比的黯然，站了起来。“而且是完全不可能！”

　　那语气，分明是发自内心的怨怒，诸葛亮不免长叹一声，又把心中渐冒的烦躁压了下去。

　　在考察了长江一带近三十多年的气象记录资料后，诸葛亮得到了这一结果，可哪怕是在他最坏的打算中，起风机率还是存在的。毕竟，要以少胜多就一定存在风险，那么现在，他似乎在风险中败下阵来。

　　尽管作为一个从小就饱读兵书、研习战略的兵法家，在这一刻却不免也无措起来：他精心筹划的克敌策略竟然意外地少了最关键的要素！也就是说要对付曹操号称百万的部队，原本颇有胜算的作战策略已经没有实施的可能性了……

　　“军师！东吴大都督周瑜大人求见！”当侍卫跑进屋中禀报的时候，诸葛亮仍在一堆纷乱的资料纸中苦思冥想。

　　“周瑜……我料准他会来的。”诸葛亮拾起了桌上的白羽扇，虽然口中是这么说，但他心中已经不像刚来东吴时“舌战群儒”那般心中有底了。他本想转身迅速地收拾一下桌面，可在转身之前却又感到这是多余的……而且……

　　`

　　年轻的大都督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跨进了屋舍的门坎。

　　“啊……孔明先生，东吴住得还习惯吧？”周瑜调侃着问候着诸葛亮，眼睛谨慎地向桌上的纸张瞄了瞄，心中一惊。

　　跟他的想法和策略吻合了。

　　“呵呵，东吴好是好！可哪怕是这近于隆冬之际，也感觉热了点，没风……”诸葛亮察觉到了周瑜的神态，他甚至可以看出周瑜因那些图纸是如此随意的摆放而显出的怀疑。

　　这就是诸葛亮的作风，哪怕是在最惊慌无措的情况下，他也懂得要把真实情况巧妙地遮掩起来，当然不是刻意的隐藏，尤其是对于了解自己谨慎作风的对手，要让他在自我的不断怀疑中失去判断真假的能力。

　　“哦？难道连卧龙先生也没办法了吗？”周瑜自然明白诸葛亮的隐语，他也何尝不感到苦恼呢？“诸葛先生既然也没把握，那又为何要来东吴求我们的联合呢？”

　　诸葛亮的心情仿佛到了边缘，从小到大他总是胸有成竹去做每件事，他总能想到好的对策……然而这时候，他终于也感到了无可奈何：曹操也非泛泛之辈，博望坡中见识了他让诸葛亮都钦佩三分指挥才略，而在兵力上，号称百万的曹操大军数倍于东吴，若战场上得不齐天时、地利、人和的话，是根本没可能取胜的。

　　但这些绝对不能显露出来，尤其是对于周瑜，否则所有的计划，乃至他“三分天下”的战略目标将彻底的失败了。

　　“难不成您主公刘备死也要把我们东吴拉下水？”周瑜有意地反诘着孔明，他已经感到了诸葛亮的无能为力。或者，现在把孔明杀了，提着头颅去见见曹操，还能避免这一战吧？

　　“先生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孔明既然来此，自然是在对抗曹操的问题上胜券在握了。”诸葛亮掸掸羽扇，心中形成了一个极端冒险的想法。孙子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无论是否真的有破敌良策，他必须先把东吴逼到一定要战的境地。

　　“但具体的东西我不便与大都督说明……只要我孔明想要来风，就不愁不来。”孔明左手置后，右手的羽扇盖在了胸前。他在周瑜惊讶的眼光中，踱了几步，站在了房屋的门口。“都督放心地去准备你心中的计策吧！”

　　“孔明先生……”周瑜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位白衣谋士。“我对长江的天气很了解，如果……你在骗我呢？”周瑜再次把眼光停留在那桌面的资料上，他相信孔明也明白“风”是来不了的。

　　“若我孔明言而无信，当受军法处斩！”诸葛亮掷地若声的字句中，有着极难察觉的颤抖，但在那个“斩”字上，他尤其的坚定。

　　他可以想象若此战一败，所有战略和理想都将变得无意义了，哪怕是死，他到时候也不会在乎了。

　　不可思议……周瑜暗暗地吃惊着，他到底想干什么？了解了长江的天气情况，却仍然是那么自信？这个人不可轻视啊……庞统说过，他做事从来是胸有成竹的。如今大敌当头，他也必定会有自己的计策吧？难不成要拿生命作赌注？加强兵力看好他，自然逃不掉的……嘿嘿……

　　“那，我就静候卧龙先生的佳音！但愿先生不会感到太热吧……”一番盘算后的周瑜，在抱着对这个天才军师高度的信任上，满意地告别了。

　　`

　　目送着东吴大都督的离去后，孔明默默地关上了屋舍的大门，手中的白羽扇竟不经意地滑落下来。

　　“命运弄人……我孔明真这么不得时机？”

　　刘备身旁的杰出军师只有义无反顾地做最后努力了。直到夜幕降临，他仍在一叠叠长江的地图上比划着。

　　“东风……东风……”他念念叨叨，一个个设想在现实得到的情报面前都化为泡影。在他看来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曾自比管仲、乐毅的大军师，眼前竟然看不到路了……

　　他抬起疲惫的双眼，看到挂在天中央的姣月，已经将近三更了。

　　“唉……”无奈的一声长叹后，他终于耐不住倦困，昏沉地就要趴在桌上睡着。一个人身在东吴，不由得会有些寂寞，尤其是在这种境地，更徒增些伤感。

　　敞开的木窗骤然发出“咯吱”的响声，诸葛亮感受到了脸庞与空气的轻微摩擦，屋内的灯火开始混乱地摇动着。

　　“醒醒吧……”

　　当一股慑人的恐惧蓦地袭上孔明心头时，他猛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却在摇曳的灯火下望不见任何人影。

　　他疑惑地摇了摇头，用手轻捶一下额头后，又慢慢地重新闭上双眼。

　　“不是想要东南风吗？诸葛孔明先生。”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孔明四周响了起来，近在耳畔，还带着点金属般的模糊。

　　“谁？？！”

　　“只要能助你制造出东南风，我是谁又有什么大碍？”声音开始清晰起来，充满着诱惑。

　　诸葛亮仍隐隐地感到了身边气氛的恐怖，很熟悉的恐怖。他说不清这个声音到底想干什么，但如果真能制造东南风的话……

　　“呵，你难道是神仙不成？能呼风唤雨？”孔明的声音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恢复了他惯有的风格。

　　“神仙算什么！！”声音变得愤怒起来，烛焰骤然地纷飞。诸葛亮感觉到一股能量在他身边回环着。

　　“你到底想要什么？”刘备的军师勉强地打起精神，与这个声音周旋起来。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都是为了一定的利益的，他想弄清楚。

　　“如果你肯做这笔交易的话，一个月后长江的强劲东南风不是问题。”声音仿佛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又恢复了低沉和诱惑的语调。

　　“什么交易？”

　　尽管诸葛亮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他似乎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如果有东南风的话，一切策略将得到充分的发挥。

　　“你答应我将来的一件事情便可。”声音顿了顿。“让你的思想休息一下……”

　　“什么意思？”

　　“咈咈，答应便罢！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啊……哪怕你未来将被处斩的时候追悔莫及啊！”就如人双唇轻贴，用嘴轻轻吐气般发出的笑声，让诸葛亮感受到了不怀好意。

　　“我必须要知道你的话的意思！”

　　声音没有回答，那也是多余的，在这个问题上，天才军师明显地站在了下风……这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太需要东南风了！如果长江一战失败，任何任何的战略将化为乌有，曹操吞并东吴后，天下局势便定下来了……

　　不！他心中猛地反驳起来：绝不能走到那一步，自己多年来对天下的筹划一定要实践出来……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啊！

　　让思想休息一下……他又会对我做什么呢？如果自己小心谨慎一点的话，会有什么差错呢？嗯嗯，只要小心一点……

　　终于，诸葛亮咬咬牙，站了起来。

　　“好吧。”他在一种无奈的情绪中说出了这两个字。

　　那股围绕在身边的能量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起来，是种亢奋的情绪。

　　“啊！孔明先生，一个月后就大胆地施展你的妙计吧！啊哈哈……”声音变得莫名的欢喜，语调直提了八度，散发一种成功的快感。“四百年了……”

　　突然一阵狂风刮开了门，烛灯刹那熄灭，当一切隐没在黑暗中时，那个声音也销声匿迹了。

　　诸葛亮略感茫然地在黑夜中站了一会。四百年？他想起了战国的七雄争霸，那个诸侯混战的年代，又与如今多么相仿？

　　当刘备的军师轻轻地关上门后，重新伏在了桌上。他蓦地感到一种难过，似乎做错了什么一般。

　　“但愿我不会后悔……”

　　`

　　公元208年一月，东吴孙权在大都督周瑜和谋士鲁肃的支持下，答应了诸葛亮的要求，与刘备军联合，正式向曹操宣战。

　　`

　　顶着冬日的光晕，身着相服的曹操站在艨艟的甲板上，整齐的水军队列站在一线排开的楼船上，随着队长号令的起伏挺枪、挥矛。当然，在长江波涌的冲击下，摇晃的船体也让不少北方士兵倒了下来。

　　可这点小小的瑕疵又怎能动摇丞相志在必得的雄心呢？

　　“刘备、孙权小儿，死到临头了！”曹操眯着眼睛看了看漫起水雾的江面。“再是天险，又如何抵挡得了雄师百万呢？诸葛亮和周瑜那两个杂毛，这会没把戏可玩了！”

　　在他看来，让这些谋士感到束手无策无疑是种心理上的快感……但他们真的有那种无可奈何的时候吗？

　　曹操突然察觉到身边侍卫把头回过去时的小小一惊，有人接近了。

　　“丞相，在下给您带来个人！请您一定去见见他！”程昱的语气中是一种兴奋。

　　由于郭嘉患病在身，程昱便作为这次讨伐东吴的谋士随曹操出征。

　　曹操转过身，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程昱。“哦？什么人把仲德乐成这样啊？”

　　“有‘凤雏’之称的江东隐士，庞统庞士元。”

　　`

　　曹操很快地随程昱赶到了船队主舰的大舱中，一个身体微胖的中年人正闲适地坐着品茶，绿色茶盖边摆着一把精致的蕉扇。

　　“庞士元先生，久仰大名！有失远迎啊！”曹操欣喜地走了过去。

　　在荆襄一带的谋士中，除了“卧龙”诸葛亮，第二就数有被人传称为“凤雏”的庞统了。就连他们的老师司马徽也曾断言：“得‘卧龙’、‘凤雏’其一者，可得天下矣！”

　　“曹丞相，我一介山野村夫，哪敢当此大名？”庞统咽了口茶，笑呵呵地执起扇子站了起来。“过来的时候我看贵军士兵中多有身体不适者啊！”

　　曹操一怔，不愧是“凤雏”，观察力竟如此细致啊！丞相的眉头很快皱起，从实际考虑一下，这确是困扰他多时的问题了。

　　“庞统先生有何良策吗？我的士兵很多为河北、青州一带的旧部，难以适应江东一带的气候，更不适应水上作战了。”

　　“噢……士兵们不适应水战，是因为船体颠簸，不像陆地般平稳。”庞统再啜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解释着。“如果能用铁索将各船相连，使数万战船连为一体，那么即使是再大的风浪又何妨呢？”

　　用总体的质量来抵消风浪能量的冲撞，不仅使士兵们作战时如履平地，更能彰显这数十万大军的气势啊！

　　“听先生一言，真是茅塞顿开啊！”曹操兴奋地执起庞统的手。“若先生能留下助我灭东吴一臂之力，曹某不胜感激！”

　　“丞相的美意我领了，但鄙人素爱自由自在，不便出仕了。”

　　`

　　当庞统平安地离开曹军大营时，太阳已快要没落在水天交映的地平线下。他从衣服中取出张仅写了一个字的信纸，**一番后，不禁轻松地喘了口气。

　　“孔明啊，任务完成了……”

　　一个星期前，他在家中突然接到了好友诸葛亮送来的书信，上面却只写了个“火”字。

　　庞统骑着马，沿着江边慢慢地走着，却感到万分的迷茫。“这隆冬之际，又怎会有东南风呢？”他抬头看了看随轻风漫移的云朵，却又很快露出了会心的笑。“不过孔明那小子啊……狡猾得很呢！呵呵……”

　　他侧过脸，清晰地看着相距不过十数里的两军大营对峙在长江赤壁一带，西北一方的曹操大军，南岸拥有数十年基业的东吴船队。

　　血色的残阳渲染着波涛起伏，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尽管兵力相差悬殊，但结果却未必。庞统细细地思索了很久，仍难有结果。

　　的确，只有经历了那晚的诸葛孔明，才知道个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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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赤壁鏖战】-------------------

　　大浪在江面起垂着，却撼不动横跨长江的雄伟船阵。铁索被拉扯又继而松弛的敲击声在灯火璀璨的曹军阵地交绕着，仿如弹奏的战歌序曲。

　　长江水上最宏大的一次进攻将在这一晚拉开序幕。

　　当夜幕降临时，曹操庄重地登上主力斗舰的甲板，身旁跟随着威风凛凛的爱将张辽和军师程昱。他扬起头，阵地上铁索相连的数万支楼船乃至整个赤壁战场，都一览无遗地呈现在眼前。

　　整齐华丽的甲胄披在他的金缕衣上，熠熠闪烁着的亮点，让本已胸有成竹的他更感到自己被包围在胜利的光芒中。

　　他略感得意的扫视了一下整装待发的将士们，胡须随着脸部嘴角的**轻轻扬起。他默默地把镶嵌着金色护甲的右手抬起，放在腰间停下……蓦地想起了二十年前也是这个动作。

　　“咣！”

　　倚天剑的锋刃被高高地擎了起来，四周灯火的光芒骤然反射开。他那双霸气深邃的双眼凝望了短短一秒后，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光辉，曹操的右手猛地向前垂下

　　“前进！！”

　　传令官在丞相挥剑的示意下嘶声喊道，然后又被其他传令官一声声地在整个阵地上铺垫开来。曹操侧过头，看着每艘船头前方的一排排鼓手同时扬起双臂。

　　整个赤壁立刻被淹没在雄浑的战鼓声中，沉重的低音在空气中弥散着，曹军的每个战士都抖擞起精神，感受着战船沿着江水挪动的摩擦声。

　　一条前所未有庞大的阵线，如长江束在腰间的光带，以魄人的气势发动了全面攻击。

　　曹操满意地坐上了专门为他在甲板设立的椅子，他想剩下的事就是观看一场浩大的无比的战争和等待那仅是时间问题的胜利了。

　　`

　　截然相反的，东吴稍显沉默的阵营中，却被一种不安的情绪盘据着。士兵们低声议论着对面浩瀚无比的曹军船队，又一面猜测着为何大都督仍迟迟不下达总攻击的命令。

　　对于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东吴水兵，他们不会被气势吓倒，只是需要得到指挥上胜利的保证。数千艘排列整齐的草船各载着数名士兵，在江水摇晃的浪涛中起伏着，那一根根握在手中的火把如此的渺小，乃至曹军一眼望去不过是一排黑暗罢了。

　　看着这一切的周瑜正忧心如焚，他紧握着腰间令剑的剑柄，不停地向指示风向的大旗瞭望，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的风。

　　“子敬！！孔明那小子说筑个七星坛就能祭到风吗？真邪门了！！”

　　“他……他是这么说的……”鲁肃在一旁唯唯诺诺，若说他们面对曹军凌厉的攻势还有什么奇迹可期待的话，那就是孔明的“祭东风”了。

　　周瑜把头转向赤壁岸上的一座小丘上，凝视着一个颇有规模的祭坛闪烁着灯火，暗暗地捏紧拳头：“只要敢骗我，就立刻宰了你！！”

　　话音刚落，空气发出了躁动的声音。

　　整个东吴船队立刻寂静了下来，风呼啸着吹过每个士兵的耳旁，“吴”字大旗慢慢地扬起，指向了西北方。

　　“噢……”巍巍立在草船前头的东吴老将黄盖，抚着那副白髯，放声笑了起来。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什么来到时，一阵震撼的欢呼立刻掩过了对面传来的战鼓擂擂。在东吴各将的呼喊中，艘艘草船如离弦的箭般开始飞驰起来，准备散发出它们最后的灿烂。

　　周瑜惊喜地连退几步，握着鲁肃的手颤抖着……“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子敬！！”

　　鲁肃也露出了由衷的欣慰，却突然发现大都督脸上的笑意很快凝固了。

　　“诸葛亮……竟然还会邪术！这种人留着，东吴后患无穷！！”周瑜冷冷地把头侧向一边。“徐盛、丁奉！去抓了诸葛孔明，到手后便立刻斩了！”

　　`

　　“不可能！”

　　当程昱让曹操看了旗帜的方向后，东汉的大丞相已经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东南风……怎么会这样？”曹操想极力地保持住镇静，身边的众将也无措地面面相觑。“说话啊！谁告诉我长江隆冬是不刮东南风的？！”

　　“敌军靠近了！！”传令官手指着远处一片江雾中隐约摇晃的光点，大喊了起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一排排刚刚还隐没在黑暗中的草船骤然被大火点燃，船上的东吴士兵跳下水，一个个巨大的火点却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向数万艘曹军楼船。

　　“真的是……火攻……”曹操跌撞了几步，还是被程昱扶住了，他看到最意想不到也最不愿见到的情况了。

　　“快让全部的船都散开！！”张辽立刻在各船间奔跑呼喊着，却只听到一阵阵铁链被绷紧而发出的响。“斩铁索！”

　　慌乱的士兵们纷纷执起刀枪矛剑在前几天才用精铁打造的链索上砍了起来，然而除了几丝蹦溅开来的金属火花，再没有太大的惊喜留给将士们。

　　在第一个火团撞在曹军前锋的战船上时，烈焰已经不可避免地要吞噬这长江上有史以来最庞大的船队了。

　　“啊……”曹操显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他喘着气看着天空的繁星浩瀚，眼中满是挣扎的情绪。“不能退缩！！继续前进！带着火冲向东吴阵地！”

　　然而，在有的船接到命令拼命向前的同时，有的船却因为已经被烈火覆盖而拼命向后逃生。一拉一扯中，整条战线仍旧停留在原来的位置。最先与东吴草船相接触的前沿，一个个浑身是火的士兵在手脚惊慌地摇晃后依次摔进了水里。

　　终于，主舰身旁的艨艟也发出了被烈火吞噬的声音。

　　“丞相！！”曹操身边的程昱猛地跪了下来。“这里太危险了！！请赶快离开！！”

　　“不……不！！！”曹操歇斯底里地对着程昱吼道，把手硬绷绷地指向前方。“看到了没有！我要的是那儿！不是退缩和懦弱！！”

　　曹操挪动着脚步靠上甲板最前列的边缘，把倚天剑高举着：“没我号令，谁也不准退后一步！！”

　　“丞相……”程昱几乎是爬着到了曹操身边，死拽着他的衣服请求着。“快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曹操正欲愤怒地甩开程昱时，他感觉到了背后金属散发的寒气。

　　“曹贼！死在我黄盖刀下吧！！”

　　一个老汉突然爬上了甲板，明晃的大刀直挥向了毫无防备的曹操，被身后跑来的张辽看在眼里。

　　“丞相！！！”程昱年老的声带几乎是走调地喊着，身体硬是跳起来挡在了曹操面前，刀锋从他脸上直划到身下……默然的，在曹操圆瞪起的眼中，年老的身体摇晃着从船上坠入长江的波涛。

　　一枚利箭嗖地划过曹操的脸庞，深深地刺入了黄盖的胸口。岁数虽大却仍英武的他难受地晃了晃身体，也随着手中的刀跌下了船头。

　　“丞相快走啊！！”张辽丢下弓箭，上前死命地拖住了呆滞的曹操，他的身体无力地瘫了下来，手颤颤地伸向前方。“仲……德……”

　　烈火很快地盖过了甲板。

　　`

　　公元208年二月，赤壁之战因莫名出现的东南风和诸葛亮、周瑜的完美策划而使曹操号称的百万雄师彻底败北。

　　`

　　曹操带着极少数人马夺路而逃，当火焰漫上陆地的曹军阵营时，几乎所有的战斗力都已经崩溃了。

　　他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的长江，东吴的船队已经发动了全面进攻，一艘艘庞大却在烈火中丧失了战斗力的楼船、艨艟、斗舰缓缓地沉入了被疾风掀起波浪中。继而身边的空间，便被东吴同样雄伟的战舰替代了。

　　“东吴甘兴霸在此！曹贼，你往哪逃？！”

　　一个威风慑人的大将一跃在曹操残部前方，带着浓厚的杀意向曹操冲来。

　　“丞相快走！”

　　张辽绰枪迎了上去，直刺向甘宁的胸甲。毫不示弱的，甘宁舞起双戟，重重地架在迎面而来的钢枪上。

　　“文……远！”曹操舍不掉这位爱将，但看到了四面涌来的东吴士兵，又不得不再次拔出倚天剑，策马在乱兵中左冲又突。

　　张辽听到了丞相对他的呼喊，顿生感动，又看到被乱兵团围住的曹操，竟使出浑身力气横甩钢枪。甘宁被这猛烈的一扫惊得仰在马背上，当他侥幸躲过并重新起来时，张辽已经奔出老远。

　　“好一员猛将！”东吴骁将甘宁顿了顿马步，不禁赞赏道。

　　在张辽舍命的拼杀下，曹操意外地窥见了前方的一条空道。“文远！快……”还没吐出最后一个字时，他的脸色已经煞白了。

　　又一队庞大的人马从道路前方涌了出来。

　　“天亡吾矣！！”

　　曹操仰天喊出一声绝望，扬起倚天剑靠在了颈部，在死与被俘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保护丞相！”是偃月刀划破空气的声音。

　　“杀！”熟悉无比的一声大吼，震颤着曹操的鼓膜，他隔着自己凌乱的发丝，看到了独眼将军。

　　还有一旁英年犹存的军师郭奉孝。

　　自从郭嘉收到了长江一带曹军的布阵和准备的报告后便感到担忧，于是带病赶到襄阳与夏侯惇会合，立刻拔兵来支援曹操。

　　“奉孝……”

　　当东汉丞相随着张辽赶到郭嘉身旁时，他的声音已经几乎呜咽了。身后的长江水面仍散发着强烈的焦木味，从烈火中迸出的黑烟萦绕在天空，仿佛一个个亡灵的孤魂。

　　哪怕是曹操手下最优秀的谋士，此时此刻仍不免伤感地重叹一声。“丞相，属下来迟了……”也许他不病在那个时候，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吧？

　　随着数十万精锐部队的泯灭，他筹谋已久的战略计划也宣告失败。

　　`

　　诸葛亮静静地立于小舟船头，身后的赵云如一尊雕塑般持枪守候在他身边，默看着长江水上惨烈的景象。若不是诸葛亮早已吩咐刘备派赵云接应，或者他现在已经是东吴二将的刀下亡魂。

　　“军师，我们真是得了天时、地利、人和啊！”赵云满心欢喜，啧啧称赞着。

　　“嗯……”诸葛亮仿佛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显然没有多少的高兴，他在想着另一个问题，一个日夜缠绕着他的问题。

　　东南风如期而至了，那个声音所许下的诺言真的实现了……

　　他不知道是喜是悲，也看不清未来还会发生些什么。那个声音究竟是个什么？是传说中的神吗？诸葛亮摇了摇头，面对着这伟大的胜利，却仍是一声叹息。

　　更重要的是，他也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让思想休息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思索着，小船已经靠岸。

　　`

　　“军师！！”刘备欣喜地迎了上去，紧紧地握着诸葛亮的手，他已经看到了长江上的胜利。“我终于盼到你回来了！这一战下来，曹军兵力大折啊！”

　　“呵呵！”诸葛亮轻轻从船中迈了出来，脸上是一抹淡笑。“主公，现在赶快布置兵力，截住曹操！”

　　“但……据说曹操已经被援军给救走了……听说是个叫郭嘉的军师带领的！”刘备遗憾地摇了摇头。“曹操身边也是人才辈出啊！”

　　“嗯？！！”诸葛亮吃惊地咋了咋舌，他原本要安排截击曹操的人马已经不行了，本算计着凭借此战还能让那奸雄殒命的。“郭嘉……”他听过这个大名。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他抡起了手中白羽扇，在晚风的微抚中掸了掸。“或许我以后有机会与他较量一番呢？”

　　身旁的人立刻大笑起来，似乎这场较量的结果已是铁定了，他们眼中最优秀的军师又怎是他人能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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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笼罩着长江的烟火，一个小小的波澜似乎也因此被触动了根脚……

　　星空散发着来自天外诡密的银光，映射在这颗蔚蓝的星球上，就仿佛是一个舞台，正被无数双眼睛盯梢着。

　　谁能预见，那年轻的智者，似乎就要丧失他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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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霸者的叹息】-------------------

　　荆州襄阳的大殿上，酒水泛漾的光泽照应着红色殿柱上浮雕的金龙熠熠，衬托着刘皇叔与众官的欢快心情。

　　自赤壁之战孙刘二家联手大败曹操后，周瑜立即起兵与荆州一带的曹军开战，想抢在刘备之前夺下荆州。而万万让他想不到的是，正当东吴与曹军杀得你死我活之际，诸葛亮却用奇计全不费力地攻下了南郡、襄阳两重镇。

　　“诸葛亮！！！”周瑜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报弄得心急气跳，竟口吐鲜血，卧病在床。而休息不过十日，又传来刘备手下众将已取下零陵、桂阳、长沙等城。

　　`

　　“军师！据说那周公谨听闻消息后更是病上加病，我想他可能也没多长时间能活了吧？”

　　诸葛亮看了看身边的赵云，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膀。“子龙，这可说不准……也别小看周瑜了。”

　　“诸葛先生，我刘玄德当初能请您出山实在是三生有幸啊！”刘备抬起右手，诸葛亮自然明白皇叔的谢意，于是从身边的小桌上执起酒筹。

　　“如今有了荆州诸城，就是有了雄厚的根据地，当日在新野你曾向我描绘的三分天下的战略时，我尚感实现的困难，现在看来真正是军师势得必得的决定啊！”

　　“没有主公广纳贤才这般胸怀，孔明又哪有天地来施展自己呢？”

　　君臣二人相视便大笑起来，将手中的杯酒一饮而尽。

　　“荆州已到手了，下面就是西川益州……最近我在外面走了走，找到了些您该见见的人呢！”话音一落，诸葛亮便侧身唤来仆人，指指门外吩咐了几句。

　　三个人走了进来，除了一个身体微胖的中年男子，其余两人都是标准的儒生打扮。

　　“这两位是荆襄久负胜名的马氏兄弟。”诸葛亮用羽扇轻轻指着一个长着白眉的男子。“马良马季常，在马氏五兄弟中最以贤能著称。”紧接着，他又把众将的目光带到了马良身旁的年轻人身上。“马谡马幼常，年纪轻轻却饱读诗书、战略兵法，实在是后生可畏！”

　　刘备欣喜地与两兄弟拜过之后，又疑惑地看着那对着自己笑呵呵的微胖男子。

　　“军师！这位高人又是……？”

　　听到“高人”的称呼，诸葛亮和男子不禁同时大笑起来。“士元啊……你是高人啊……”诸葛亮勉强止住笑，左手搭在了男子的肩上。

　　“这就是在赤壁一战中向曹操献了铁索计，而使最后火攻大获全胜的‘凤雏’先生庞统。”

　　诸葛亮向前走了几步。“当年我与他一起在水镜先生门下学习，算是从小的玩伴了。”

　　凤雏？刘备突然记起了徐庶跟他提到过水镜先生说的一句话：得“卧龙”、“凤雏”其一者，可得天下……

　　“您、您就是凤雏先生？”刘备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唉呀，什么‘凤雏’乱七八糟的，都是别人安上去的。我庞统样子长得丑了些，到了江东想找个官做却被周瑜那小子笑了一番……如今见到刘皇叔，但求能在您手下谋份差事就够了。”

　　“庞统先生这样说岂不是予我刘备嫉才的恶名！有您和孔明在我身边，复兴汉室的理想岂非小事区区耳？”

　　刘备的心情在这一刻愉快到了极点，二十多年的奋斗打拼，三兄弟的同苦患难，竟终于有了畅快人心的一天了。

　　与一年前新野的愁苦和忧心相反，英雄们的渴望和梦想，如今真正踏上了实现的征途。

　　`

　　许昌的三月随着春花绽现而姗姗来迟，王都一派鼎盛的气息骤然削减不少，自曹操归来后，许久没有因备战而大举练兵的气氛了。

　　相府后的御花园，向来是他爱走的地方。伴着初春的徐风习习，那棵年轻的桃花树轻晃着枝头，仿佛平抚着东汉丞相树下孤单的剪影

　　这几天来，他都没吃多少东西，原本稍显发福的身材又削瘦了不少，就如他年轻时那般……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想起了很多的人，他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回忆过一生了。

　　“仲德……”

　　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却只有树阴落寞的回答。曾几何时，他只要叫出这个名字，一位年长的大臣总会如期而至地来到他身边。他能更甚一般人地了解曹操的心思，他能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见解的同时，也能忠实地实践丞相的想法。

　　当那个年衰的身体在他瞳孔深处的火光中摇晃几下便消失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为什么不能再对他宽容些？为什么不能再对他恳切些？为什么自己在最后仍然是如此的固执？！难道在我心中为了一次的胜利宁愿丢舍跟随自己征战十数年的忠心耿耿吗？

　　“为什么……”几颗泪珠扑打在落地的桃花瓣上，粉红的色基显得更加沉郁了。

　　许昌城的天空从未如此地蓝，纯洁而又深邃。伤心的东汉丞相漫步在花园中，他的心就如天空一般，有了刻骨铭心的触动。

　　“丞相……”声音打断了曹操的伤感和杂思。“我想您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的……”

　　曹操慢慢地把泪迹未干的双眼望向郭嘉，口中脆弱地喃喃着：“奉孝，我究竟哪错了？”

　　曾经是多么宏伟的计划，多么强盛的兵力，多么雄壮的威势，一个晚上后，灰飞烟灭。甚至是曾经多么充满自信和霸气的人，那个晚上后，也陡增几根白发，忧郁而压抑起来。

　　“我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理想了，征服天下，统一山河，乃至最后自己坐上皇帝的宝座……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数十万将士的尸体缓缓没入长江的浪涛时，他明白这世上又会有太多的孤儿寡母了。

　　“难道这就是我曹操所毕生追求的荣耀吗？这就是用一批批将士的血肉构筑的理想吗？我……”曹操的眼中被愧疚挤占着。“是不是太自私、太狭隘了？”

　　郭嘉良久没有开口。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当年带领数千兵马便击溃黄巾一万大军的曹孟德，当年意气风发的大丞相。但在他心底，却由衷的宽慰起来……从小寒窗苦读的他，一直渴望的是太平盛世，是人民万代的安乐，而不在于某个人的野心和理想的实现。

　　“丞相，无论如何，您能这样来反问自己，臣感到高兴……”郭嘉轻轻地向前走了几步，把视线偏离了曹操的双眼。“我想您自己能想明白的。”

　　曹操的眼光骤然从茫然变得清晰起来，他从来就是个很有理性的人，或许现在该经受些感性的调节了？从小常嬉戏于市井街头的他，在对人民百姓的感情上有着比一般诸侯更深一层的理解。

　　“又是春天了……”曹操看着随风漫舞的桃瓣，蓦地感到一种振奋的召唤。

　　`

　　一幅绘制精细的地图在襄阳的议事殿中展开，纯白的羽扇端部在上面点了点。

　　“这是在益州的大臣向我们献上的西川地形图。”诸葛亮对着众人介绍着。“如今汉中的张鲁正咄咄逼人地威胁着益州的刘璋，主公便可借帮助汉室同宗的名义带兵进入西川。”

　　“嗯……不过毕竟都是一家人，这种做法会不会……”刘备犹豫地看着诸葛亮，他似乎不喜欢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主公，要成大事就不能顾及这么多了。如果您答应的话，我愿意随主公一起入川！”庞统摇了摇手中的蕉扇，语气中透着坚定。

　　“军师说的有道理。”刘备思忖了一番，点了点头。“那荆州这里的防务该如何安排？”

　　“主公不必担心，您只要和士元以及黄忠、魏延两位将军同去便可。在下和赵云、关羽、张飞便留守荆州。等主公与刘璋正面开战的时候，我们便会北上去接应。”

　　“有我黄汉升和魏延二人，主公您可高枕无忧！”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将军突然走上前来，身后的一位中年将军也不乏威风之色。这就是刘备在取荆州诸城时收下的两位骁将。

　　“有众位将军的帮助，我刘玄德放心了！”刘备爽快地笑了几声，再把目光移到了庞统身上。

　　“那后天我们便发兵起程！”

　　`

　　当会议解散时，诸葛亮一个人走了出来，轻轻地松了口气。“幸亏有士元在啊！”

　　他那晚之后的心事仍然没有放下来，如果随刘备入川的话，中途自己出什么事就不好了……他觉得现在应该安心很多，留守在荆州，即使是再大的事，身边能干的将军们也能解决的。

　　“军师！”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感觉您心事重重的……”

　　诸葛亮转过身，看着赵云，微微颔首的同时又颇感欣慰起来：真是一个细心的将军啊！

　　“嗯……子龙，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诸葛亮拉起赵云的手，来到了议事殿外。

　　“军师尽管吩咐！”

　　“这个事情……也许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到，但你务必要答应我！”诸葛亮用一种坚定的眼光看着身经百战的将军，赵云反而顿时迷惑起来了。

　　“如果将来出了点什么事……我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判断，按照你认为正确的去做！哪怕……”诸葛亮顿时停下了，他蓦地咬住了牙关，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吗？

　　军师究竟是怎么了？赵云心中充满着不解，他只有尽力地从脸上挤出安慰的笑了。

　　“哪怕是杀了我……”

　　“什么……”赵云颤抖着身子退了几步，他宁愿自己没听清那句，可……军师到底在说什么？

　　诸葛亮没有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或许这只是他心中的一种无谓担忧而已，还是那冥冥中注定的运气？

　　`

　　云被风推着，在襄阳清澈的空中，隐藏着一丝丝的不和谐。诸葛孔明第一次感受到在命运的改变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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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坠入深渊】-------------------

　　夏天的阴雨绵绵如期笼罩在了蜀地一带，沥沥的雨点拍打着涪城府的房檐，庞统手托着下巴，略有所思地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最近的他总有点心神不宁，而且与刘璋也已经正式撕破脸皮开战了，却依然得不到荆州援军的任何消息。

　　“孔明那到底怎么了？”

　　他们刚刚入川的时候，刘璋是盛情款待了刘备，但刘璋手下的许多将军却对这位不速之客抱有众多怀疑……最后在各种矛盾的冲突中，刘备不得不提前开战了。

　　现在困守在涪城已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庞统屡施妙计击退了来敌，可死守不是办法，也达不成他们来这的目的。

　　“军师！这些天来气候很差，还是先不要出兵了……”刘备似乎看出了庞统的心事。

　　“在下昨晚夜观天象，明日便会放晴。现在我们不宜死守，应乘兵力尚足之时，速战速决！”庞统手握蕉扇作了一拱。“望主公批准明日发兵雒城！”

　　雒城是通往成都的必经之地，也是其最大的保障，刘璋自然在那设了重兵守护。

　　刘备面有难色，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要贸然行动。但回头想想，每次胜利都是庞统妙策的功劳，军师现在这么说想必也有他的道理。自己既然不多懂战术谋略，那还是该虚心听听别人的意见的。

　　“那……好吧！军师拟定个进军计划便可！”

　　刘备再看了看屋外，蜀地的崇山峻岭朦胧在细密的雨色中，诡秘中带着忧怨。

　　即使是有“凤雏”之称的庞士元，也未免看得清那片山色蒙蒙。

　　`

　　襄阳明朗的上空，缀着云痕点点。刘备已经入川将近三个月了，诸葛亮与众人齐心治理着荆襄诸城，荆州呈现出了战后难得的鼎沸与繁盛。

　　然而最后一封来自川内的书信是在上个月才收到的，只是告诉诸葛亮一切平安，那么现在呢？他们是否顺利还是已经开战了呢？

　　刘备最优秀的军师在自己的书房中踱步冥想，他这几天感觉很糟，突然担心起远去西川的主公刘备和师兄庞统。

　　门被推开了，是将军赵云。

　　“军师，皇叔的信到了！！他们已经与刘璋开战了！”

　　诸葛亮连忙接过赵云手中的信，细细一看，果然是刘备的字迹。“好……！子龙你先出去把消息告诉其他将军，我来筹划一下进军路线。”

　　“是！”赵云欣喜地低头领命，终于可以摆脱这些平淡乏味的日子，上阵杀敌了！

　　他轻挪着脚步，退到了门外，却猛地怔住了……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疑惑地瞪着眼睛，嘴唇颤了颤，但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关上了诸葛亮书房的大门。

　　`

　　“军师，我军现在固守涪关，只待你带兵北上一起行动了……”

　　诸葛亮在房间中慢慢地踱步，拿着信翻看，嘴中喃喃地读着。当他把身体转向房门时，感到了异样。

　　“孔明先生……”一股慑人的能量迎面扑来，却急剧地收缩进了诸葛亮的头部。

　　“这、这……！啊……！”

　　诸葛亮蓦地感到撕心裂肺的头痛，仰面跪了下来。

　　“是你！！”他猛地辨出了那种心底的恐惧感，眼前开始昏花……一个个景象涌了进来，宛如他小时候读到的古代神话故事。

　　他不得不低下头，用手捂着脑袋拼命地摇晃，信纸和白羽扇轻飘着垂落在地上。“为什……么，要……现在……！！”诸葛孔明的脸剧烈地扭曲着，拼命地喘息……他似乎在那刻翻然醒悟到了什么。

　　“原来你是……”

　　眼前一片黑暗。

　　`

　　房间中，诸葛亮一动不动地低头跪着。终于，那张刚刚没把话说完的嘴开始慢慢地**起来：“咈咈咈……”

　　他把头扬起，脸上分明是种得意与兴奋。“嘿嘿嘿！休息一下吧……”

　　诸葛亮俯下身子捡起了羽扇，又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信纸，很快用左手拾起捏成了废纸团。“没耐心的人，终究活不了……”

　　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军师！！出什么事了？！”赵云自从感到那阵恐怖后，便一直没放心，所以隐约听到诸葛亮的喊叫，就立刻赶了回来。

　　“哦……没事没事……”诸葛亮背对着赵云，看不到表情。“赵将军，出兵的事先缓一缓，过几天再说吧。”

　　“军师，您刚才不是……”

　　“军师现在说的话你不听了？”诸葛亮的语气中透着异常的冷漠。

　　“对、对不起！……军师。”赵云在军师的训斥下怔了会，便不敢再多讲了，连忙退了出去。

　　他在屋外用力地咋了咋舌，却百思不得其解。有种直觉告诉他，一切都不对劲了，但又是怎么回事呢？忠心耿耿的将军锁住了他的浓眉，这需要花些时间来弄清楚。

　　`

　　果如庞统所说的，在那天的阴雨后天气便放晴了。拨开了乌云的压抑后，西川林木葱郁的美景便在如金子般阳光的冲透下一览无遗。

　　浩荡的刘备大军出了涪关后，便分为两路向雒城行进，庞统为了避人耳目，特地走了山间的林阴小路。

　　骑着刘备临行前送他的“的卢”马，庞统走在队伍的后面，一路跨过小河淙淙，回荡着鸟语轻声。这一路由魏延将军任前锋，他颇感放心。

　　行军很快进入了一条狭长山道，在西川这带，山路是经常的。只不过现在，他突然对脚下这块地方有了点莫名的感觉。

　　“此处是什么地方？”庞统摇动着蕉扇，随口问了问跟在他旁边几个投降的刘璋士兵。

　　“我从小生活在这一带，父辈们称这个两丘相夹的地方为落凤坡。”

　　“什么！？”庞统惊惶地张开口，他猛地想起自己号为“凤雏”……是巧合还是……？！不等他下令，耳旁已传来一阵弓弦由绷紧到舒展的清脆声。

　　黑压压的箭雨从山头铺天盖下，庞统睁着惊恐的双眼，胸部被一阵剧痛所贯穿。当另一支箭深扎在他脸上时，刘备的军师惨叫着落马。

　　宛如一只灿烂的凤凰，从九天坠下……

　　`

　　“听说刘备带兵已经进入西川了是吗？”

　　许昌的丞相府，曹操召集了几个亲信的臣下如聊天般地讨论着今后的打算。

　　“是的，丞相。随行的还有军师庞统，而诸葛亮则留守荆州。”

　　从郭嘉口中听到“庞统”二字时，曹操不禁燃起了怒火。“好一个铁索连环计！庞统小儿……枉我还真心待他！”

　　“丞相，刚刚战败损失极大，现在还不是用兵的时候。最关键的，还是势力范围的内政工作。因此这段时间内，我建议不应该参与任何战事……”

　　曹操呶呶嘴，点了点头，自从赤壁归来后，他就希望能有那么点时间调节下心情，而不光光是在战场上拼杀征伐了。

　　一个身着褐色仕服的中年男子在离曹操不远的坐席上站了起来。

　　“丞相，臣有一事已考察了整整一年，不得不报。”

　　曹操抬起头，原来是自己刚刚提拔上来的名士司马懿。“司马卿有事便讲。”

　　“此事虽然与战略无关，甚至是显得玄虚，但在下认为值得听一下。”司马懿向着丞相作了一揖后，便大步迈到了曹操面前。“不知道丞相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斩张角一事？”

　　曹操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丞相一定没忘记那个当年引得天下传闻的蓝色链坠吧？”迎上司马懿严肃的眼光，曹操心中不由得动荡了一下，这是他藏在心中已久的迷团了。就是那个挂在张角颈部的链坠在百敌不侵的保护中，竟然被曹操用倚天剑斩下。

　　“当年臣曾迷过方术一段时间，后来经过多方考证，得知链坠多是封印之物。”司马懿说着走在了曹操面前。“而且最近无意中从民间搜得异志一卷……”

　　司马懿从袖中抽出了那本早已准备好的书。曹操眯起眼睛，看见封面上模糊地隐现着“战国异事录”五字。

　　“此书为战国无名氏所著。书上记载了这么一段话：以轩辕剑之力败蚩尤于伏魔山下，毁其形体，却难除其魂魄，遂封印于蓝石之中……”司马懿顿了顿，在场的人也无不屏气凝神，大家似乎听出了些门道了。

　　“为防后世损毁，招天下又乱，蓝石拥无穷护佑之力，兵戈不入。”

　　“丞相，这只是传说罢了……”郭嘉看到了曹操骤然改变的脸色，轻轻地在丞相耳旁提醒道。

　　曹操沉默了很久，屋中也随即寂静了下来，司马懿似乎早已准备接受着这种尴尬了，他昂然地站在那里，等候着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是丞相曹操的反应。

　　“会那么巧吗？”郭嘉小声嘀咕了一句。

　　“也许……”曹操突然发声了，他看了看在场的将军和谋臣，站起来笑了几声。“哈哈……司马卿几句话让大家开开眼界，可别当真了啊！我们还是该把心思放在目前的主要工作上……”

　　司马懿沉默一会，又不语地走回了他的位置。或者现在说这些不是时候吧？

　　渐渐的，日薄西天。

　　散会后，众位将军谋臣议论纷纷地离去，司马懿带着一脸的遗憾沉默着跨出了相府的大门，踏上了被夕阳红晕填充的大道。

　　“仲达！”

　　他在熟悉的唤喊下回过头，惊讶地看见曹操从府中跑了出来，活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追逐着什么。

　　“刚刚……那话别在意……”曹操喘了几口气，又拍了拍司马懿的臂膀。“我准许你继续去调查相关的事情！有什么新的发现立刻上报给我，对我隐瞒的话让你小子吃不完兜着走！”

　　与其说这是严厉的命令，倒不如形容为给司马懿强有力的振奋，两人相视笑了笑。

　　掩盖在历史尘埃下的，似乎就要被拂开了。

　　`

　　当黑云重新遮住西川上空的那片阳光灿烂时，一队人马拼命地冲进了涪城。

　　“主公！！！”

　　魏延哭喊着从马上翻下，跪倒在正苦恼不已的刘备面前。因为少了庞统军的支援，刘备挡不住雒城军队的反攻，又败了回去。

　　“军师他……”魏延仿佛咽哽住一般，说不出话来。当身旁的军士吱唔着把庞统的死迅告诉刘备时，汉室的皇叔硬是摔坐在地上。

　　“什……什么！！”刘备如遭到了晴天霹雳般，惊骇地瞪着眼睛。“庞统……先生……”

　　庞统发兵的前一天，雒城的守兵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刘备将于明日午时走落凤坡小道发动攻击。

　　当皇叔被魏延和黄忠将军扶起时，他恍惚的神情突然清晰起来。

　　“快、快去通知诸葛军师！荆州迅速发兵！！”

　　涪城上空笼罩着阴郁的乌云，显然快要下雨了。

　　`

　　然而刘备又怎能看到，荆襄蔚蓝的空中，也隐蕴着更大的黑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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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在劫难逃】-------------------

　　公元214年夏末，诸葛孔明领荆州大军入川，除了将军赵云与马氏兄弟之外，关羽、张飞和其余众将均留守荆州。<a href="http://www.26dd.Cn" target="_blank">www.26dd.Cn</a>

　　`

　　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顽皮的光点稀落地跳跃在许昌丞相府的门前大道上，又蓦地被一双脚步踩碎。

　　“噢……夏侯将军……”相府的门卫兵惊讶地看着独眼将军的不速来到，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大门。

　　曹操侍卫走进了丞相与郭嘉军师谈天的书房，又快步地迈了出来，看到略感焦急的夏侯惇，深鞠一躬：“丞相有请！”

　　`

　　“你说诸葛亮带走荆州主力，却留了关羽、张飞等大将在城？”听完夏侯惇走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曹操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这位独眼将军。

　　“是的，各方情报皆证实了。”

　　“那小子……又要玩什么阴谋诡计？”曹操轻握着下巴，略有所思地走了几步。

　　“无论如何，作为在赤壁一战让我吃尽苦头的人，一举一动想必都有理由！”郭奉孝的主公思忖良久后愠怒地丢下了这句。

　　“丞相，那我们是否应该趁此良机立刻发兵夺回荆州？”

　　“不！！”曹操猛地顿住了脚步，似乎将军的话触了他的敏感。

　　当丞相发现自己的失态后，不禁对着夏侯元让叹了口气。

　　“我曹操也许过去是太自负了，既然还看不清对方的所为的原因，就不该贸然行动。尤其像诸葛孔明这种满脑子主意的人，你能放心去打荆州，我呢？”

　　夏侯惇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他很少见到丞相在战事上退缩起来，也许是自那之后改变了些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百姓们……虽然荆州落入了刘备之手，但据我了解，在诸葛亮不长时间的治理下，城市村庄都更胜于战前的富饶和繁盛！”

　　“尽管这不能作为我安逸于现状的理由，但我想让百姓们再安康一段时间，至少不是现在就破坏他们的生活……我们还有时间，但在这乱世纷纷，百姓们又有几天安稳的日子？”

　　一个将军，一个谋士，在曹操话音刚落的那刻都露出了异样的眼光，聚焦在这个他们曾经日夜相随，熟悉无比的丞相身上。

　　夏侯惇轻轻地晃了下头，他知道曹操变了，然而那种改变却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让他这种武夫来形容的话，只能说是更富有人情味了。

　　一旁的郭嘉没有发话，只是微微地颔首，他明白自己的主公已经想通想懂了。

　　有那么一会儿，大家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相府侍卫的脚步声打破沉默。

　　“丞相大人，主簿司马懿求见！”

　　有消息了……曹操心中暗喜着。

　　`

　　司马懿仍以他那身熟悉的打扮跨进屋内，他稍稍为夏侯惇和郭嘉的存在惊讶了一下，又很快正对着曹操，作了一揖。

　　“司马卿，这几个月事情调查得如何？”曹操颇感兴趣地等待着司马懿的答话。

　　“报丞相，太突出的情报倒没有，只是在下派人在黄帝陵调查，发现了一件罕世的宝物。”

　　司马懿说着便击掌让仆人呈上去。

　　轩辕剑？这是曹操的第一个念头。但很快，他看到了一大沓被整理得紧紧有条的书纸。

　　“很让为臣惊讶，黄帝陵处有一个陵官，是祖传下来的职位……他们自上古立了黄帝陵后便一直守护在那！”

　　“嗯？！”曹操听得有些玄晕。“几、几百代人？！”

　　“是的，而且这族人历代对守护帝陵一事极端负责，他们还做了一件极浩大的事。”司马懿指了指曹操面前那堆积如山的书纸。“轩辕氏族谱。”

　　“也就是从黄帝那代一直至今，其家谱系被完整而又详细地记录在了这些纸上。”

　　每个人似乎在那刻都不由自主地探出了头，目瞪口呆地想看清那叠书纸上的记载。

　　“然而轩辕氏似乎到了后期开始衰败下来，拥有其血统的人在这一百年内也就八十三人……而且臣在这几个月四处派人打听，八十三人都已经相继过世了。”

　　“噢……”曹操呓语般地喃喃道。“想不到当年一统中原族群，开创了中华民族的黄帝轩辕氏，竟然也走到了绝后的一步……”

　　丞相身旁最优秀的军师，此刻也不免嗟息不已。

　　这世上再没有轩辕氏血统的人了。

　　再伟大的功绩终会万古成枯，再伟大的人物也有被磨朽的一天……曹操摸了摸前额，很快又像思索到什么一般，急切地把目光重新集中在司马懿身上。

　　“司马卿！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打听打听。”曹操终于回过神来，犀利地盯着丞相府的主薄。“有没有轩辕剑的消息……或者是传说也行？”

　　丞相周围的三人愣了愣，或者是想不到他们的主公对这件只限于传说中的东西如此关注吧？

　　“按古书记载，轩辕剑曾藏于黄帝陵中。但据那族陵官的话，他们从未见过轩辕剑这样东西的存在。”

　　曹操的脸上很快布满了遗憾，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仿佛自己对那把虚无的剑有着冥冥中的感情。

　　郭嘉望了望曹操，继而陷入了无尽的思考。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传说与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

　　`

　　公元215年，诸葛亮率军北上支援刘备，继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击败了西川大军，并攻占了成都。

　　`

　　作为西川的中心城市，气魄非凡的成都给进川的刘备将士带来了如临帝都的感觉。由于刘璋被成功劝降，城市并没有遭到战火的摧残，反而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从街道至颇有规模的宫府，都以光彩照人的一面来迎接新的主人。

　　成都殿后的那片竹林小道，在徐风中被晨光洒下的灿烂浸润着，竹树的绿杆轻轻摇曳着，影子在地上，仿佛磨出了“沙沙”的响。

　　一对身影很快盖了上来。

　　“若不是军师你及时赶到，不仅是士元，连我也性命难保了！”

　　刚刚即位汉中王的刘备玄德正与他那最信任的军师漫步在小道上，意气风发的他如今握有东西二川，正以勃勃的雄心迎接着一统天下的挑战。

　　诸葛亮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对皇叔点点头，心中大感痛快。原想那庞士元还是个大障碍，现在略施小伎就解决了……

　　“主公，庞师兄一死臣是悲痛至极啊！但如今大事还未成，理应发愤图强！”诸葛亮执着刘备的手，是一脸诚恳。

　　“军师之言有理！只要汉室还没复兴，我就一天也不会倦怠！！”刘备向炯神地盯在延伸至前方不可见的竹林小道，拳头在胸前舞了一下。

　　“只是……我入川快一年了，很希望与云长、翼德团聚一下，不如修书一封请他们入川吧？”

　　“那荆州呢？”诸葛亮板起脸。“没有关、张二位将军，荆州还能保得住吗？”

　　“唉……军师之言有理，只是兄弟情怀难忘……”刘备仿佛咽住般似的，他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的心中默念叨着两兄弟的名字，想起以前日夜相伴在一起，一起承担苦恼与欢乐，谁不会感触呢？

　　“现在曹操势力强大，不联合东吴一起的话是难以克敌的……明天我就起程去东吴一趟，主公意向如何？”诸葛亮随手整了整衣服，然后诡异地把头侧了过去。

　　“嗯……现在天下基本已成三分之势，应该要联合孙权！”刘备思忖着点点头，答应了诸葛亮。既然赤壁一战有了前例，想必军师此行必能成功。

　　也就是说，打败曹贼，实现理想的日子又近了……

　　`

　　东吴大都督自吐血倒地后，就一直养病在柴桑。那片风和日丽的景色，颇适合有“美男子”之称的他。

　　周瑜端坐在楼船上，默默地看着江水，浪花在眼里翻滚着，他却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静谧。病好了后，大都督便也与曹操一般，想先歇息一阵了。

　　一阵慌乱的脚步蓦地打破了沉默，周瑜转过头，看见鲁肃正带着吃惊未定的神色向他快步跑来。

　　“大都督！诸葛……孔明来了。”

　　“什么！？”周瑜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根据他最新听到的消息，刘备刚刚在诸葛亮的帮助下取了西川，怎么这么快又……他想来干什么？或者这次能杀他呢？这是周瑜第一个念头。

　　“会会他去！”周瑜提起自己的佩剑，昂首阔步地立起身来。

　　`

　　柴桑的议事殿中，诸葛亮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等候多时了。

　　“啊……孔明先生又再次光临了！”周瑜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却只见孔明背对着他，丝毫没有动静。

　　“周瑜大人热情过头了吧……上次若不是我跑得快，现在还能不能来见你的都是个问题呢。”

　　“诸葛孔明！今日你可算是得意了，从我口下夺了荆州不够，如今益州也纳下了！现在还来我们这做什么？”周瑜的语气骤然变得愤怒。“挑衅还是嘲弄？”

　　“呵呵，周瑜大人，你不是想要荆州吗？”诸葛亮转过身来，用那双慑人的目光盯着东吴大都督。“那现在起兵去打便是了……”

　　“嗯？”周瑜颤了颤身子。“你说什么？！”

　　“刘备手下那两兄弟对我不敬，我已经抽调了荆州的主力，你放心去打便可……”诸葛亮满是不在乎地瞄了瞄两人。

　　周瑜已经快要站不稳了……这倒底是什么意思？！

　　“孔明先生……你千里迢迢来这就是为了这件事？要求我帮你打下荆州？哈哈哈……”周瑜大笑着走近了诸葛亮，然后猛地把拳头竖在了刘备大军师的面前。“你是不是活腻了拿我们东吴开涮！”

　　“呵呵，公谨大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诸葛亮诡笑着用羽扇拂开了眼前的拳头，在他阴暗的脸色下，羽扇的雪白也渐渐显得暗淡了。“我只有两个要求罢了……”

　　“什么？”

　　“第一，在打荆州时解决关、张二人；第二，借东吴建业之地一用。”

　　“借建业做什么？！”

　　“这你别管，只需给我通关令牌，让我带少数人马进入建业便可……否则荆州一事，你就别妄想了。”

　　“哼哼……”东吴的大都督逼视着诸葛亮。

　　“诸葛孔明！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周瑜有点歇斯底里，他发现自己总摸不透眼前这人物的思维。

　　一旁不发声的鲁肃突然悄悄地靠了上来。

　　“大都督，虽所我们也应该谨慎，但取下荆州还是当务之急。”鲁肃低咐了几声，也算把怒气攻心的大都督拉回了清醒中。

　　子敬说得对，不管刘备集团那发生了什么内讧，若能取得荆州，东吴的势力将大大增强，对抗曹操也有实力了。

　　盘算后的周瑜再次把目光对焦在诸葛亮身上后，点了点头。

　　“既然孔明先生如此诚心诚意地邀请我们入住荆州，那咱们东吴也就不客气了。你那两件小事我也应允，关、张的人头到时候你来东吴领取便可。”

　　“噢……公谨大人还真是爽快啊！”诸葛亮神色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周瑜，轻笑几声后便背对二人，大步跨出了议事殿。

　　“计划又前进一步了……嘿嘿嘿……”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上，在迈出门坎的一瞬丢下了这句话……一种人类无法聆听的音调。

　　周瑜愣愣地看着诸葛亮远去的身影，猛地转过头，扯住了鲁肃的袖子。

　　“子敬……这、这真的是孔明吗？”

　　议事殿的空气中突然有种强烈的躁动，仿佛是绝望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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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剧变】-------------------

　　自从刘备取了荆州后，襄阳便享受到了自黄巾起义来难得的安宁。城墙一拂过去的伤痕和沧桑，在关羽指挥军队的修复下，恢复了它雄壮的威严。

　　襄阳城府后的花园中，又如刘备走后的每个早晨一般，回荡着两兄弟比拳的喊喝声。

　　“二哥！看招！”张飞猛举起硕大的一拳，直朝绿袍将军的胸口击去。关羽却一闪身子，回过手来一把抓住他三弟尚余惯性的拳头，再用右脚一掀，这个乌黑的大汉便硬生生地仰摔在地上了。

　　“哈哈！三弟！服不服？”关羽抓着张飞的手，把跌倒的三弟拉了起来。

　　“唉，二哥，每次都输给你，俺老张没面子啊！”张飞有点不高兴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大哥在的话……唉，俺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是啊，大哥……占下成都都快一年了……”关羽低下头束了束腰带，他很疑惑刘备为何那么久都没有给他们一点音讯。

　　“襄阳这地方，憋死人了！”张飞狠狠地捶了一下身旁的榕树。“大哥不让俺们到成都去耍，俺们自己跑去便行了！”

　　“话不能这么说，荆州的守备怎么办？要不这样吧……”关羽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正好与张飞回头的双眼相视。“我去西川走一趟，见见大哥。三弟你先守着襄阳城。等我让大哥给你个音讯进成都就行了！”

　　“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啊……不干不干！”

　　“三弟，我对西川的路比你熟悉些，到成都会快很多的。”关羽拍了拍张飞厚实的肩膀。“很快，我们三兄弟就能团聚了！！”

　　一听到“团聚”，张飞也不禁笑了起来。能用一段无聊的日子换一劳永逸的团聚，怎么会不值得呢？

　　两兄弟望着襄阳清澈的天，却看不清那张编织精细的网。

　　`

　　“咳咳！”

　　刘备勉强地从床上爬起身来，自从诸葛亮离开成都不久，他就病倒了。仆人很快跑了过去安慰刘备睡下。“大人，小人已经去请城内最高明的大夫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刘备显然很痛苦，他只是感觉身体气力的极端虚弱。“竟然在这种时候……”他尚想着等军师回来，自己若是这般模样，该如何完成下面的战略计划？

　　“大人，茶来了！”仆人一边吹着热茶腾起的白雾，一边送到了刘备的嘴边。这是诸葛亮临走前特地吩咐每日送于刘备饮用的茶水，其味道之香浓，让刘备煞是喜爱。

　　刘备急不可待地抓起杯子，如饥渴了一天般将热腾的茶直灌入喉咙。“能不能再来一杯？”刘备用渴望的眼神盯着仆人，把空荡荡的杯子伸了出去。

　　“这……诸葛军师吩咐了每日只饮一杯，有助于大人的身体。”仆人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脸色，这是他第四次听到这句话了。

　　刘备显然有点痛苦，但仍强忍着睡了下来。

　　“诸葛军师回来了！！”

　　外面侍卫高喊一声，刘备欣喜万分地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只感到一阵骨软无力。

　　诸葛亮拖着缓慢的步伐，走进了刘备的寝室。如愿以偿的，他看到了卧病在床的皇叔。

　　“主公啊，东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您尽管休息便罢。”诸葛亮眼睛瞟了眼仆人手上的空杯子，脸上得意地抽搐着。

　　“军师……我病成这样子……恐怕要拖延下计划了……”刘备的声音难以置信地虚弱，也许那杯茶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康。

　　“那主公就休息吧，臣不打扰您了！”诸葛亮说着便转身离去，仿佛见见刘备乃应付敷衍之事罢了。

　　“啊……军师……”刘备吃力地张了张口，却只得到诸葛亮在门口陡然消失的身影。“大人！您还是休息吧……”一旁的仆人忍不住落泪了。

　　刘备一张一翕地喘着气，他的眼神已经清晰了起来……这几天来的疑虑，如今已经明白了七八。

　　`

　　诸葛亮蓦地停在了刘备寝室的门口，他看见了墙上挂着那把入鞘的金剑。略带点畏惧的，他伸出指尖碰了碰，却又立刻安下心来。

　　“封住了也不过是块废铁而已……咈咈咈！”他的眼中散发着至上的得意，静静地走出了房间。

　　“军师！！关羽将军来了！！”赵云兴奋地赶到诸葛亮面前，把他认为喜悦无比的消息大声地喊了出来。

　　诸葛亮心中一颤，这家伙不在荆州呆着竟然来这里！他又仿佛听见了身后房间中的几声咳嗽。“赵将军，说话不能小声点吗？吵醒了主公谁负责？”诸葛亮恶狠狠地看了忠心耿耿的将军一眼，甩了下袖子便冷漠地走过了赵云身边。

　　“军师……”赵云那热切的眼神骤然暗淡下来，他心中油然生出些悲哀，却只能欲言又止。

　　`

　　关羽从赤兔马上翻下，他抬头望了望成都宏大的宫府，不禁抚着自己的长髯笑起来。尽管在进城时关羽已经叫人去通报了，但此时宫府的门卫还是恭敬地跪下身。

　　“呵，如今大哥成了汉中王，我也贵为五虎将之首了……来！你帮我把马牵去，好好养着！”关羽扶起其中一个门卫，兴高采烈地吩咐道。

　　当诸葛孔明的身影出现在门卫身后时，刘备的二弟已经掩饰不了脸上的喜悦了。

　　“军师！”

　　“关羽将军，我交给你守备荆州的任务还没完成，却擅自离守跑到成都来了！该当何罪？！”冷冷的面庞背着阳光，更显得阴暗起来，刘备的军师极不满意地瞅着关羽，大声质问。

　　“这……”关羽脸上的笑容很快凝固了，他看见门卫们都不知所措地低着头，不停地向两人瞄来。“我和翼德在襄阳闷得慌，想来见见大哥……”

　　“噢……主公他患病在床，不好出来见你！”诸葛亮不以为然地打量着关羽。“你襄阳那又怎么样了？我听最新的报告，东吴已起兵八万攻打荆州了！！而你呢，在干什么？”

　　“什……么？！东吴起兵？”关羽震惊地退后了几步，那刚刚在军师训斥下无措的脸转眼苍白起来。“翼德……”

　　“军师，那请您一定要照顾好我大哥！在下先走了！”

　　关羽迅速去追自己刚刚被牵走的赤兔马，一想起自己三弟的危难，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当看着那一红一绿的身影消失在成都大道的尽头时，在门卫眼中久久未动的军师终于挪开了脚步。

　　“咈咈咈……”诸葛亮阴阴地笑了笑。“现在回去赴死还来得及。”

　　说着，便转身消失在慢慢闭合的宫府大门里。

　　连他都未曾察觉的，一个人影在门旁的大树后闪过。

　　`

　　“荆州有难！？”刘备吃惊地看着刚刚跑回来报告消息的仆人。“云长、翼德……！”

　　他这时候终于恍悟了脑中的疑问了，明白那个曾经是自己最信任的军师到底安了什么心。他顿时感到万分的痛苦，自己身患重病被人囚禁在这深宫中，而至亲至爱的两兄弟又要遭遇不测了。

　　他该请求谁的帮助呢？赵云吗？那无疑是把赵云将军也推向死地罢了……“诸葛亮！你混蛋！”刘备气急败坏地低骂一声，竟开始大口地吐血了。

　　仆人惊慌失措地拭去刘备口上的血迹时，却听到皇叔的嘴巴轻动的低语。

　　“快……去拿纸和笔来……”

　　`

　　“东吴果然起兵打荆州了……”

　　曹操背着双手，在郭嘉面前走了几步。“你说诸葛亮只放这么少兵力在那，东吴能不动心吗？”

　　“丞相，臣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郭嘉皱着浓眉，诸葛孔明这种深通谋略又为事谨慎之人，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或者诸葛亮有其他的心思？”

　　“丞相！刘备的使者来见！”丞相的侍卫跑进了他的房间，打断了正欲开口的曹操。

　　“刘备？”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立刻随侍卫赶去。

　　刘备的仆人背着长长的包裹，站在许昌相府的大厅中央，脸色黯然。当他看见丞相和身边数人走进来时，竟“扑通”一声地跪向了曹操。

　　“大人，请救救皇叔！”仆人伸出手，抽泣着递上了一封书信。

　　`

　　当你拆开这封信时，我想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临终之前写这封信给你，是想与你冰释前嫌，让你最后帮帮我这个曾经的仇家……无论如何也让我想不到的是，自己托付了理想，自己最信任的军师竟然是个歹恶之人！我在他的毒药下已经支持不了几天了而那最亲最爱的两兄弟却身陷荆州……

　　诸葛孔明勾结东吴发兵攻打荆州，据我那忠实的仆人千方百计地打听，荆州之兵已少得可怜了……现在，我只能求助于你了，在我生命之烛即将燃尽的一刻，我希望你能答应这最后一个请求，救救那与我一辈子患难与共的两兄弟，尽管我在战场上不止一次地与你拼杀，但曹操，我多少能了解你，哪怕我如今成了一缕孤魂，也仍然相信你。

　　你会成为一个英雄，长期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作为你的对手，我一直感觉到你这个人的不平凡。我刘玄德一生的理想是光复汉室，给天下万民带来安乐……我甚至想，如果咱俩心中不是都那么怀着雄心，不是都在自己那条路上固执地探索，我和你曹操或会成为患难之交。

　　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你的了，只有祖传宝剑相赠，但愿这把陪伴我杀敌无数的金剑能在你手上熠熠生辉，帮我实现最后的愿望，除掉那居心叵测之人！

　　`

　　刘备玄德于成都临死前

　　`

　　握着信纸的曹操久久没有动一下身子，只是轻轻把纸张侧了过去，让身旁的郭嘉也得以看清。

　　“刘备……”他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曾经日夜盘绕在脑中的敌人，竟毫无征兆地殒命了，他想自己本应该高兴的。

　　“刘备啊……你也有今天！看着我赤壁惨败时你想过今天吗？！”空旷的相府中久荡着曹操的笑，那却分明是种伤感。

　　“天下又有多少人能了解我曹孟德，如今再少一个了……”

　　丞相的胸脯随着沉重气息的吐出，起伏了一下。

　　郭嘉没有说话，他实在是感到种彻头彻尾的不可思议，诸葛亮这个形象在他脑中骤然地扭曲起来。为什么要如此地迫害这三兄弟？凭这就能满足他的野心吗？

　　野心到底是什么？

　　郭嘉觉得自己找到了逻辑的突破口，思绪却突然被打断，在他眼角的余光处，刘备仆人卸下了包裹。

　　当轻覆着物体的丝布被慢慢展开时，一把犹如黄金打造的阔剑带着那么点暗淡呈现在了府中所有人面前。刹那间，猛烈而熟悉的感觉涌入曹操体内，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把剑。

　　“什么名字？”曹操一动不动地看着被刘备仆人递在他眼前的金剑。

　　“皇叔说此剑乃其母族历代相传，年代久远，名字无法得知了。”

　　丞相许久才抬起了手腕，轻轻地搭在了剑柄上。

　　手颤抖了，心也颤抖了。就如一道强风刮开了闭锁千百年的大门，曹操体内的血液如二十年前那般重新翻滚了起来，他仿佛被扯入时光的裂痕中，眼中飘荡着血色横飞的天空，耳畔遥响着山摇地裂的轰鸣。

　　尽管似乎有那么层隔膜阻碍着一切，但挡不住熟悉的感觉，挡不住发自内心的相印。

　　天下、雄心、理想……所有所有在他脑海里动摇起来，一个曾互相拼得你死我活的敌人把最后的遗书交给自己，一个曾经让他钦佩不已的智者竟是那种心肠，一段二十年的兄弟情谊竟然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走到了尽头。

　　“一切都变了……”自从赤壁一役后曹操感到改变得太多了，包括他自己。他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那纵然度过了人生四十余年也从未遇到过的挑战，不在仅是那个一统天下了。

　　他应该重新看待每个人了，往日的敌人和朋友，他没看清的东西太多了。

　　当丞相慢慢地擎起那把金剑时，身边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玄德，你安心去吧……该做的我会去做的！毕竟这上天不容得我安逸……”

　　郭嘉怔了一下，那声亲切的称呼让他根本感觉不到往日的敌对，他看着丞相慢慢地卖到了自己的主位上，把剑轻轻打横摆着，坐了下来。

　　“奉孝、元让，点齐十万兵马！随我亲自挂帅火速前往荆州襄阳！”

　　“是！”

　　两人深深地弯身领命，在那豪勇的将军眼中，沉寂多时的拼杀，又有他施展身手的时候了；而在那洋溢智慧的军师心底，他却感到自己的主公、自己的对手都变得捉摸不透起来，感到一场混乱之战的降临。

　　`

　　自那旷古罕有的赤壁鏖战后，曹操和他身边的将军谋臣迎上了命运的改变，踏上了历史千年的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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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桃园殇】-------------------

　　愁云惨淡的荆襄大地，弥漫着士兵们簇拥云梯直往前冲的奔跑和叫喊声。一排排梯子轮序地搭在了襄阳城楼的垛凹处时，立刻涌上的枪矛又使那些刚爬到半空中的士兵失去重心，随着云梯轰然摔下。

　　“想不到襄阳城竟如此难攻！这还是八倍的兵力呢！”

　　身披银白轻铠的东吴大都督立于马上，咬着牙关时不忘纂紧了马缰。他抬头看了看黑云密布的天空，微微颔首。

　　“上冲车！”

　　随着周瑜手中令剑前垂，一辆如史前怪物般庞大的冲车开始碾扎着大地。二十多个重甲骑士立刻跟了上去，举起宽阔的铁盾保护着冲车旁的步兵。

　　“放火箭！别让这些鸟人靠近城门！！”

　　巍峨的城楼中央，黝黑的莽汉握着那把精钢丈八蛇矛大吼着传令。带着他那因愤怒而抽搐的脸侧过头，弓箭手们在箭头裹上油布，举起火把点燃。

　　当一排排推动着火球飞泻而下的箭支扎在冲车的木皮上时，附近的人都慌乱了起来，有的人甚至身上也被引燃。

　　“嘿嘿！！就这么给俺射！”张飞得意地在城楼上竖起了拳头，刚刚露出笑意的他，立刻感到了水与皮肤的碰撞。

　　对，是水。他的笑意凝固了。

　　硕大的雨点如豆子般洒下来，劈啪地洗刷着将士们的铠甲，却使那空气中的杀气愈加浓烈。随着冲车上最后一点火星在漫天大雨中泯灭时，东吴大都督颇感舒畅。

　　“冲车继续！”

　　城楼上的每个人都惊慌起来，他们看着冲车在重重铁骑的护卫下涌到了襄阳耸立的城门前，然后是那金属铁头与木门的撞击声。

　　“将军！怎么办？”关羽的副将，就是那个一直在城楼上奔跑指挥的黑汉周仓，跪在了张飞身后。

　　“王八羔子……”丈八蛇矛猛地被挥了起来，一种鼎盛的怒气。“老子出门杀人去！！”

　　“将军！！”张飞一把甩开了正欲阻拦的周仓，带着他虎背熊腰的身影消失在城楼手守军惊讶的目光中。

　　`

　　轰！

　　在冲车最后一次的撞击后，襄阳百年未倒的巨门从中间裂开，既而成两瓣摔下。骑兵们看着在雨中漫起的巨尘，扬起了得意的笑。

　　一个黑影在尘埃中清晰起来。

　　那么一刹间，丈八蛇矛如水流飞泻般地划了过去，尚未收起笑意的一张张脸庞便立刻溅满了鲜血，只是有幸在头颅落地前听到那么一声罢了：

　　“燕人张飞……”

　　从东吴大都督的眼中看去，便是所有刚刚还簇着冲车的人们都软软地垂下了身子。

　　一匹浑黑骏马载着黑袍大将，跃到了号称八万之众的东吴军阵前。雨水随着蛇矛的尖部滑下，带着那么点血腥，染红了草地。

　　“叫那姓周的忘恩负义之人滚出来！”

　　八字胡随着嘴巴剧烈收张而扬起，张飞挺起丈八蛇矛，直指着东吴军阵的中央。

　　“死到临头了还那么大口气！没听过东吴甘兴霸的名号是吧？！”

　　看着阵前的一员蓝袍大将随马迈了出去时，东吴大都督先是轻轻吃惊，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老子遍闻天下高手，没听过你这号鸟人！”

　　话音未落，蛇矛和双戟的金属撞击声已经在东吴所有士兵的耳中回荡了，伴着沥沥雨声，两个豪勇大将奋力地缠斗着，地上的蹄印如画圆般慢慢铺开。

　　“呀！”当甘宁勉强地用戟撑住了张飞的一矛劈下时，虎口已被震开。

　　周瑜神色严峻地扬起手，身边数十名弓箭手开始窜动起来。

　　甘宁吃力地看着越杀越猛的黑汉，着实吃不消了，手中舞戟的速度竟也慢下来。当蛇矛凌厉地直下他胸口时，甘宁把身子拼命向右弯下，躲开的一刻却也失去平衡般地从马上摔下。

　　“去死吧！”

　　张飞竖起蛇矛正欲从空中刺下的一刻，不禁意抬起的眼睛看见了三十米开外数十把正对自己的弓箭。

　　他僵住了，瞳孔急剧地收缩……一排利箭划破空气，呼啸着向张飞逼来。

　　“将军！！”

　　一个硕大的身体策马刹在了张飞面前，当刘备的三弟看清周仓那带笑的面容时，他感受到这位黑将身体的颤抖。

　　“将军……”血从周仓的口角滑下，背着满扎在身上的利箭，那最后的笑脸在晃了几下后，消失在张飞的面前。

　　“周、周……仓……”张飞的手几乎松了松，蛇矛顺着他粗糙的皮肤滑落几厘米后，又骤然停下。

　　他可以感到胸中的燃烧。

　　“挡、我、者、死！！！”

　　仿佛爆发出身体最后的力量一般，张飞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冲击直杀向周瑜的坐骑。士兵们涌了上来，竟被那蛇矛硬是往后推了数十米，那厚实层叠的东吴军阵，被莽汉忘死的冲杀撕开了口子。

　　周瑜也不免慌乱起来，看着愈加逼近自己的张飞，他猛地立起了令剑。

　　将军们涌了上去，周瑜身边数位东吴大将挺起各自的兵器涌杀向张飞。

　　原本得不到任何阻碍的张翼德终于被阻住了。

　　刀枪矛剑齐齐搭在了丈八蛇矛上，东吴将军怒喊着，拼命地想压杀这位悍将。士兵们也纷涌上去，砍向张飞的坐骑。

　　当刘备的三弟不支从马上掉落下来时，一杆长枪惯入他的胸口。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眼睛模糊起来……

　　“大哥、二哥……”他曾欢喜地在襄阳静候着成都的消息，但终究还是等不到那天……或许他老张一生在等待的东西都来不了了。

　　红色填充了他涣散的双眼，不是血，是赤兔。

　　当青龙偃月刀劈断那支长枪时，顺带捎上了一支握枪的手。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在那把冷艳锯前，都愣住了。

　　“三弟！挺住啊！！”关羽一把抓起了张飞，搭在赤兔马上后，便起手在人群中散开青龙偃月刀的光辉。

　　`

　　曹操和他的将军走在第一排踏上了襄阳战场时，雨点已经渐渐小了下来。

　　他看见那混乱的人群中，是一匹枣红的赤兔在四面冲突。丞相轻轻地纂紧手中那封刘备的信，举起了腰间无鞘的金剑。

　　“保护关羽、张飞两位将军！！”

　　由夏侯惇、张辽领着，曹操数万骑兵沿着襄阳平原无垠的地平线发动了冲击。仿如地震般的震踏声撼动着东吴将士的身体，撼动着大都督充满不可思议的双眼，也撼动着关羽那颗视死如归的心。

　　曹操冲了出去，手中被倚天剑替代了，他不想用血污去玷染那圣洁之物。就如光明重现一般，乌云紧缩的天空骤然被阳光撕裂，拓展出一片蔚蓝。

　　`

　　当赤兔马载着两位将军勉强地从人群中突围而出时，又踏上了那条熟悉的道路。关羽回过头望了望已经掩埋大半东吴士兵的曹军，就连曹操和身边的将军都亲身投入了战斗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手相助？他想不明白，却看见胸口尚余断枪的张飞奄奄一息。

　　“翼德！！”关羽禁不住热泪，猛甩缰绳随赤兔奔入了隆中山林。

　　`

　　“怎么会这样！？”

　　东吴大都督看着庞大的自己军阵被无数骑兵冲散时，已经明白败势难挽……为什么曹操出现得这么及时？！诸葛亮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消耗东吴之兵吗？！可恶！！！

　　他突然感到了胸口的压抑，吼咙中的热几乎要被喷出来了。周瑜捂住口，立刻强压下怒火……以后再算帐，无论如何，现在一定要先保留实力。

　　“撤退！”

　　他不顾自己愤怒中的无奈，掉转马头，随着身旁护卫着他的将军们一起向长江岸边撤去。

　　`

　　公元216年夏初，周瑜率八万大军攻打荆州中，因曹操十万大军的干扰而全盘败北。

　　`

　　倚天剑已经被鲜血布满，曹操在一阵奋杀后抬起头，看见了慌忙撤退的东吴士兵。

　　“别追了！”

　　他突然用剑拦住了身边正欲冲杀的夏侯惇，因杀敌而气喘嘘嘘的张辽也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曹操。

　　“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保护荆州……元让重新整理好队伍进入荆州，文远你随我行马，追上关羽将军！！”曹操剑头掉转方向，指着远出已经渐渐没入山中的小红点。

　　`

　　老人在他园子边的大桑树下悠闲地坐着，手中的老杖轻轻在地上摩擦，顺便闭目养神地思考些什么。

　　他有好久没有招新的学生了，自从徐庶、诸葛亮、庞统那三个爱徒都纷纷出山后，他便要想些别的东西了……毕竟……

　　停在园外小路旁野花上的粉蝶蓦地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散。

　　“三弟！”关羽从马上翻下，立刻把因失血过多而不断喘息的张飞抱了下来。

　　张飞头轻靠上了一块大石，那张失去血色的双唇一张一翕。

　　关羽噙着泪，想用自己的衣布来包扎起他三弟的伤口，却只能看着血不断地涌出。

　　“翼德！！”关羽猛地一拳打在了石头上。“都是二哥无能啊！！”

　　老人悄悄地站了起来，靠着那棵大树，一语不发地看着绿袍将军……他本想出去帮忙的，但那是徒劳罢了。

　　“二……哥……”

　　把头深深埋下的关羽又突然扬了起来，他紧紧地握住张飞的双膀。“三弟，你挺着！二哥带你去喝酒！！”

　　“呵……可惜……大哥……不在……”张飞那张苍白的脸对着泪留满面的关羽，露出了宽慰的笑。

　　“大哥在！！他马上来了！！你挺着，咱们现在上马！！”关羽拼命地想扶起张飞，却被一张大手抓住了。

　　“不……不了……”张飞吃力地喘着气。“二哥……俺谢谢你……”

　　他仿佛在挣扎着什么，硬生生地咽了一口气。“二十……多年了……最后……你还是……陪着俺……”

　　那一生刚强的汉子，面对自己至亲的兄弟濒临死亡，也泣不成声了。

　　“二……哥，答应我！”张飞的两手死抓着关羽，身子也吃力地想抬起。

　　“活……下去……帮俺……报仇……杀那……鸟人……”

　　关羽猛力地点着头，泪水顺着那副长髯滑下。

　　张飞仿佛如释重负般地松开手，瘫下身子。他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就如当年步入那片桃花园般的灿烂，对于征战沙场一生的他，疼痛与死亡总是徘徊在边缘。

　　“二哥、二哥！！”

　　急促的叫喊声不可思议地从那张无力的嘴中喊出，原本已经垂下的手又猛地抬起，吃力地伸向前方。

　　“我、我看到……大哥了……！”

　　关羽吃惊地抬头看去，却在泪水模糊中不见一物。

　　“大哥……在叫俺！叫俺三弟……哈……”

　　仿佛看透这片空间的眼中分明是种兴奋，他想笑，张开口，黑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随着最后一口热气在空气中弥散，张飞松弛了身体，就如疲惫一生的人可以做他安逸的梦那般……紧握丈八蛇矛二十年的大手猛然垂下……

　　`

　　“翼……德！！！！”

　　绝影刹住脚步，曹操怔证地看着仰天长啸的关羽，知道自己来晚了。

　　“三弟……起来啊！！咱们比拳！！你会赢的！！”

　　关羽近乎疯狂地摇着张飞慢慢冰冷的身体，在一阵徒劳后，又无力地垂下头，埋在那厚实的肩膀上痛哭。

　　这就是命运吗？曹操伤心地闭上双眼，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张辽一起先走开……谁又能去平抚种伤痕？安慰痛失至亲的人呢？

　　`

　　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手中的拐杖有节奏地轻敲地面……他感受到了什么。

　　眯成缝般的眼睛透过园子篱笆的遮掩，望见了曹操腰间的金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终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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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再战赤壁】-------------------

　　盛夏的阳光渗过隆中山林稠密的叶隙，如星空中的亮点般洒在那块石碑上。孔武有力的双手轻拍着墓碑，就如二十年来总是轻拍他三弟的臂膀那般，温和而亲切。

　　眼瞳透过泪水模糊望见“三弟张飞翼德之墓”八字后，身着白色丧服的关羽跪着，深深一拜……他陡然想起二十年多前的结义那刻，兄弟们也是这样相拜的。

　　“三弟你安心去吧……可惜如今大哥的遗体也得不着，还在姓诸葛那个奸贼手上！”关羽的拳头深深扎入地面。“我一定会拿诸葛亮的狗头来祭奠你们的！！”

　　风呼啸着越过山林，枝条簌簌的轻擦声萦绕在东汉丞相的耳旁，他默默地站在关羽身后，看着当年美传天下的桃园三兄弟阴阳相隔。

　　`

　　那天过后，曹操便把刘备的遗书给关羽看了，他记得关羽那濒临崩溃的神色，然后却骤然地沉寂下来。

　　失去了兄弟的将军紧闭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冷不防地在曹操面前跪下。

　　“大哥死前将我托付给丞相，是为了让我能杀诸葛亮狗贼报兄弟之仇！与当日在徐州一降一样，丞相需得答应我关羽三个条件！”

　　“呵呵，说吧。”曹操笑着扶起了关羽，他早已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一是请发兵灭东吴，报我三弟张飞之仇！二是丞相若要伐蜀，除了斩杀诸葛亮一战外，其余战事我不会参与！”

　　“嗯！前者正是我当下之意，后者我自然不会勉强将军了！”

　　“还有一个……”关羽把坚定的目光停留在曹操身上。“等兄弟之仇一报，我便离开丞相，归隐深山。”

　　还是那样……曹操苦笑着地摇了摇头。他原本想着刘备的死去能让这位骁将放下牵挂，忠心耿耿地为自己出力……或许是自己太薄情了吧？

　　看着丞相的仿佛拒绝的动作，略感失望的关羽准备转身离开。

　　“关将军，我答应你！”

　　曹操抬起头，喊住了关羽。他的脸上是种宽宏的笑。

　　“十多年前你向我提出三个要求时，我暗下决心要向你证明我曹操比刘备有多强……但现在我终于能理解你了，理解你为什么要冒着千里走单骑的危险去寻找自己失散的兄弟，理解你为何在十多年后仍是忘不了这第三个条件。”

　　“这勾心斗角的纷乱世事中，竟还有如此义薄云天的兄弟情怀！”曹操长叹一声，拍了拍关羽。“有你这样的兄弟，我倒还真羡慕起刘玄德了！”

　　`

　　关羽从墓前站起身来，向曹操作了一揖。“感谢丞相遂我三弟心愿，将他安葬在这偏静的山林内。”

　　曹操轻轻地把关羽抱拳的双手按了下去，示意他不必要这些礼节。“你大哥死前的托付，我曹操都会尽力而为的。关将军可先回城，郭嘉他们应该在筹划攻打东吴的路线了，你可能也在调遣之内啊！”

　　丞相小踱几步，再深吸一口这山林中独有的清凉。“我想在这卧龙岗附近多走走，毕竟是诸葛亮那老贼的窝，有什么情报也不一定！呵呵！”

　　前者他可当真，后者不过玩笑耳。

　　当目送着赤兔和关羽消失在林间小道的尽头时，曹操背起手，迈开脚步，也开启了他脑海思绪的洪流。

　　前几个月还在众臣面前说道“休养生息”的他，如今指挥着十数万军队要再一次攻伐东吴了。除了关羽的要求之外，军师郭嘉的一番话也让他颇觉有理：

　　“诸葛亮指示东吴攻打荆州，是为了除灭刘备三兄弟，不想我们却出兵相助，使东吴兵力折损。此时攻击，是完成天下一统的好机会，长江天险虽然犹在，但人和已经开始丧失……诸葛亮绝对不会坐视东吴灭亡，而蜀兵又不可借荆州之道，所以要乘此攻东吴的机会摸清诸葛亮的底。至少要了解一下他的野心目标何在，又能使出什么手段来拒敌？这也是为下一步攻蜀作准备。”

　　“这么说来……诸葛亮又会亲身赴东吴了。”

　　曹操慢慢地走着，在几乎连成了面的绿叶划过他的双眼后，一座淡雅的茅屋呈现了出来。

　　“这、这是哪位贤士的住所？竟有如此气质！”

　　曹操刹住脚步，吃惊不已地打量着这仿佛多年未有人迹的屋舍，啧啧称赞着，却未察觉身后拐杖的轻敲声。

　　“孔明也走了好些年了……”苍老的声音如呢喃般地响起，就如身后突然窜出个黑影那般，把曹操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老人凝视着茅屋，一动不动。

　　“你说这是诸葛亮的屋子？！”身为丞相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朴素高雅的地方与那奸邪恶毒之人联系起来。

　　“呵！我在隆中住了几十年了，还能说错不成？”老人笑了笑，目光突然从远处收缩起来，聚焦到曹操的腰间……那把金剑。

　　“您……在看什么？”曹操疑惑地看着老人的眼神，又瞧瞧自己，衣服没有乱。

　　“轩辕剑。”老人发出咯咯的笑。“我在看轩辕剑。”

　　“这……！”曹操猛地把剑从腰间拔了出来。“你、你说这就是……轩辕剑？！”

　　尽管有种让曹操感觉不凡的气息存于剑中，但这种光泽，和他表现出的威力，并不像古书上的记载那般。如果这就是轩辕剑的话，只能让曹操失望三分了。

　　“当然……看了它将近三千年，我虽然在你们眼中很老，但记忆力还没差到那种程度……呵呵！”

　　曹操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他不明白那“三千年”是指什么……很快定住脚步又捏指算了算的他，发现竟要回溯到上古黄帝的时代。

　　丞相的眼睛从上至下来回扫视着老人，惊讶的神色又慢慢被抚平。

　　“老人家呀，我可看不出您有三千岁！呵，吹牛也有个底吧！”

　　“唉……跟你们这些人什么都说不通的！！”老人手中的木仗重敲了一下大地，脸上微微地愠怒起来。

　　曹操发现了自己的失礼，把手中的金剑打横放在胸前，想换个话题……他毕竟不相信老人的话。

　　“可惜我看那古书记载，只有轩辕氏的人拿这把剑才有用，给我一个凡夫俗子，不过普通阔剑一把罢了！”曹操不禁意地舞了舞剑，感觉很一般，并没有什么让他折服的气概。

　　老人突然怔住了，当他仔细端详起曹操时，端详那张宽大而充满英气的脸庞时，才蓦地想起了什么。

　　“你……呵呵呵”老人欲言又止，突然笑了起来。“宇宙真有那么大的随机性吗？”

　　这些话曹操自然不懂。

　　“老夫司马徽，今日惊扰了丞相，实在罪过……就此告辞了！”

　　当老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开时，留下了瞠目结舌的东汉丞相。应该说从他第一眼看到这所茅屋时，已经开始接受各种突如其来的思想冲击了。也许他该回去听听军师们的策划结果，想想几天后的出战之事，摆脱这些分明就是幻想的话，让思绪回到现实中来。

　　`

　　公元216年八月，曹操倾十万大军再伐东吴，大都督周瑜在孙权的号令下奋力起兵抵抗，两军再次于赤壁一带对峙。

　　“孙权那小子这下子自信多了！诸葛亮还没给他吃颗定心丸，就已经如此爽快地发兵抵抗了！”曹操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大旗飘扬的东吴水军，身子随着波涛的起涌而轻晃着。

　　身后的郭嘉点点头，经过赤壁一战后，东吴军在面对曹操上胸有成竹了不少，往日那诸葛孔明的“舌战群儒”现在也免了，就看这阵势，似乎比他们攻击一方更有威慑。

　　尽管在军队的数目上仍占上风，但曹操最信任的军师自然明白他的对手是谁……

　　东吴大都督，颇擅水战的周瑜公谨。

　　“丞相放心，准备渡江到达陆口的两万士兵已经启程了……我们现在要让周瑜全身投入正面的作战中。”

　　当日于襄阳策划的作战方法已经开始按部就班地实施了，既然与周瑜在水上正面冲突哪怕是赢了也要元气大伤，那为何就不能避其锋芒呢？

　　“我们来这不光是要胜赤壁一战的，若没有兵力打到建业去，那只能算我曹操再度失败了！”曹操轻轻地磨了磨牙关，他有种想报仇的**，但手段或许不太光明磊落。

　　在烈日辉耀下的君臣二人，都会意地相视而笑。

　　`

　　赤壁战场一带，还有东吴几个比较重要的渡口，陆口就是其中之一。

　　周瑜为了防止曹操从这几个地方发动攻击，都在各港口设置了重兵大将把守，而且消息传送极其方便，只要发现了曹军动静，都可以及时向大都督报告。

　　陆口的大将则是当日差点斩杀了诸葛孔明的徐盛、丁奉二人。

　　“赤壁一战，曹军是多少倍的兵力啊！还不是被我们大都督灭个清光！哈……”徐盛扶正了他的头盔，朝远处赤壁的方向得意地笑了笑。

　　陆口城寨自从那日襄阳败回后便做了充分加固，若敌人从水上作战，哪怕是三倍兵力也难以攻下。

　　“是啊……想那曹贼不自量力地敢跟我东吴拼水军？这次也叫他有去无回！”丁奉站在寨台高处，他觉得大都督安排了一万兵马在此实属多余了……也许自己该上阵抢个头功的……

　　幻想很快被寨门瞭望台的喊叫打破了：

　　“发现大批人马渡河！”

　　徐盛、丁奉立刻冲了上去，伸出头紧张地盯着水面远方，一排排船队在眼中清晰起来……还有“吴”字大旗！

　　“自己人？”徐盛看着身着东吴军服的士兵立于船头，顿感疑惑。“什么意思？”

　　“他们说大都督已经打了胜仗，还把曹军在陆上追了数里……这些兄弟很累了，回柴桑太远，就想先在陆口歇息一下！”

　　两人听到了寨下侦察船士兵的喊声，不免松了口气。

　　“噢……好消息嘛！快去准备伙食！好好招待我们东吴的英雄们！”丁奉舒服地擦了擦拳头，虽然他知道这场看似要变得激烈的战事已经被摆平了……如果现在对领导这些士兵的将军殷勤些，说不定能邀到点军功呢！

　　`

　　当船队靠岸时，两个帽檐压低的士兵走下来，迎上了喜笑颜开的东吴二将。

　　“呵呵，辛苦了！没有其他的将军吗？”徐盛打量着眼前这似乎比他俩还要高大的士兵，一面朝士兵身后张望着……他显然没有看到什么大人物的出现。

　　“大部分将军都随都督作战，我俩刚被提拔上来，可以带领士兵了。”其中那个低头作拱的士兵答道。

　　“是吗……?”略感失望的徐盛，口气也冷了下来。

　　“嗯？你的眼睛怎么了？”一旁的丁奉走了上来，他注意到士兵包扎在左眼的布块。

　　“咳……”士兵恶狠狠地拨开丁奉那只好奇的手，干脆把帽子撩起，然后用另一只眼睛不屑地打量着东吴二将，他们似乎都被这狰狞的面容吓僵了。

　　“老子这里也是你等鼠辈能碰的？！”

　　一把弯刀被独眼士兵飞快地拔出，直划过二将的喉咙，留下那仿佛呜咽般的惨叫。另一个士兵也丢下军帽，举手一挥，身后发出震天的呐喊。

　　那些还在欢喜地煮饭做菜的水兵，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两位将军喉咙剧喷着血沫，软软倒下，又望见飘扬着东吴战旗的船队中，涌出曹军无数。

　　夏侯惇得意地向张辽扬了扬手中血迹未干的弯刀，顺便扎紧了他左眼的红布。

　　`

　　正午的阳光开始刺眼了，东吴大都督身着华丽的白银甲胄，威风凛凛地提剑立在斗舰船头。他轻扬起一边嘴角，略带不屑地看着冲上来的曹军楼船，然后将手中各令牌交予身旁将军，让他们按指挥行动。

　　上次是借了诸葛孔明的“东风”放能得胜，这下他要向曹操证明自己卓绝的战术才能！

　　东吴楼船发挥他们轻便小巧的优势，快速地在战场上穿梭着，不停地放着流箭射杀着曹军士兵，或是弃船跳水，点燃小型船支撞沉曹军的艨艟。

　　还有像黄盖这等水军老将，则带领着子弟兵们借小船灵活隐蔽的特点悄悄靠近曹军的船支，直接冲上去展开肉搏。

　　乱箭飞舞的赤壁水面上，除了战鼓擂擂，剩下的就是士兵们的喊杀与惨叫，捎上尸体坠入水中的浪花声。

　　“东吴水军真是可怕啊！我们北方的士兵完全不是对手！！”

　　曹操略觉胆寒地看着长江上一派惨景，自己的军队已经被绝对地压制住了……不过从另一方面想，他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把主力放在这里一赌。

　　然而很快地，那些赤膊冲上曹军甲板的东吴水兵立刻发现了敌人并非想象中那么多。

　　“这就是十万大军吗？”黄盖抡起手中滴血的大刀，一面向四周机警的张望着。

　　就如欣赏一幅画卷般，东吴大都督抚着下巴，盯着宽阔的赤壁战场……他知道这仗不赢也难了。

　　“明知自己的弱点还敢与我正面作战，曹操手下的智囊们也真是太有头脑了！”

　　提到智囊团，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郭嘉，就是那个曾经在赤壁救下曹操的谋士……

　　他们真的会傻得来跟我正面作战吗？

　　周瑜骤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尽管在其他渡口已经布置好了军队，但他还是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再看清楚了战场，曹军的主力舰支显然已经全部出阵了。这让周瑜放心了不少，毕竟曹操想攻入东吴，就得先过长江这关！难不成让骑兵飞过来？

　　`

　　“大都督！！”

　　周瑜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也分辨出声音中的焦急。当他慢慢地转过身时，鲁肃差点与他撞上了。

　　“子敬！这好像不是你一惯的作风！！”看着喘息不已的鲁肃，大都督是满脸的不快。

　　“曹、曹军攻占了陆口！！”

　　周瑜猛地从斗舰的主位跃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鲁肃。“怎么前面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徐盛、丁奉是在吃白饭吗？！”

　　“根据逃回来的士兵说，曹军是伪装成我们的军队杀进去的……”鲁肃好不容易喘过气，却第一眼瞥到了周瑜惨白的脸。

　　东吴的旗帜是有独特标记，无论如何也仿造不出来的……为什么？！

　　他猛地想起那天仓促逃走时，弃在襄阳城外的旗帜……

　　足智多谋的东吴大都督也终于快崩溃了，他知道一旦渡口被攻下，曹军的大批陆军便会迅速跨过长江，然后水陆两面夹击。

　　他再看了看长江水面上一艘艘即将沉没的曹军船支，凄凉地大笑起来……既然能渡过长江，还要这么多船做什么呢？好一个奸贼曹操！！

　　周瑜是吐着血而重新坐下来的。

　　其他的将军这时候也赶了过来，他们显然都得到了消息，却看到鲁肃慌忙地在擦拭大都督嘴角的血迹。

　　“快……”

　　周瑜的手颤抖着把令剑举了起来。

　　“撤……撤退……否则就全军覆没了……”

　　`

　　公元216年，曹操军在精妙的声东击西下，以较小的伤亡代价成功渡过了长江天险，取得了第二次赤壁之战的胜利。

　　`

　　爆裂的雷鸣在蜀都上空炸开，雨水飘打着白色的丧巾，仿如哭泣的泪珠一般，水顺着皇宫大殿的檐边滴打下来。往日繁盛的西川大都，在风雨交加中显得异常的阴郁。

　　刘备的葬礼刚刚结束，看着文武百官散去，诸葛亮一个人站在大殿中，望着阴沉的天，眼里充满着邪欲。刘备、张飞死了，虽然还有那么一个关羽活着，不过已经是无足挂齿了……这些当然是只有他才知道的消息，到了蜀国文武百官耳边，就是刘备大人病亡，关张二将军被曹贼杀害。

　　当然更重要的是……诸葛亮把目光延伸至极远，穿过那蒙蒙雨雾，到达成都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外形诡异的祭坛高高耸立着，谁也说不清那是种什么形状，仿佛一张大嘴，在贪婪地**着什么。

　　诸葛亮已经感受到体内能量的窜动了，他感受到当年丢失的力量在一点一滴地恢复……

　　“军师！”

　　当将军赵云跑进来时，他丧服上的雨水还没有干透。

　　“曹操在赤壁一战击败了周瑜！”

　　“嗯？”诸葛亮略感意外地扬起眉头，打量了赵云几眼后，又恢复了平静。“我明白了，你先回吧。”

　　赵云沉默着点点头，这几天刘备三兄弟的死给他无比沉重的打击，直到伤心了数日后，如今才能勉强地打起精神……说实话，忠心耿耿的他很难再感受到这片土地上还有什么生机可言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包围着身边每一个人。

　　看着赵云暗淡的背影离去，诸葛亮又恢复了冷酷的表情。他转过身子，正欲挪开步子的一刻，突然感到一种愤怒迎面冲来……

　　“啊……混蛋！还阴魂不散吗？！”他拼命地捂着自己脑袋，难受地跪了下来。“诸葛亮……你别妄想了！！承诺可在我手中啊！嘿嘿……”

　　他猛地瞪大眼睛，那股强烈的愤怒似乎一下子被冲散了……雨水被风卷起来，拼命在大殿门外摔打着。

　　显然没有在意，背对殿门而跪的诸葛亮轻笑了几声，继而抬起那张因暂时痛苦而扭曲的脸。

　　“周瑜不行了吗？终于要劳驾我了……咈咈咈……”

　　巨大的闪电从空中劈下，借着蓝色光芒的闪烁，那发出恐怖低喃的面孔愈发狰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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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血色横飞】-------------------

　　铿镪有力的步伐和马蹄声，震颤着江东大地。

　　自从曹军成功突破长江赤壁上的封锁后，十万大军便势破如竹地击破了兵力上明显处于下风的东吴各城，柴桑、会稽、吴……毕竟在陆战上，东吴军士已不足水上那般经验老道。

　　作为拥有数十年稳固基业的孙氏政权，总都建业却显得一派混乱。

　　百姓们惊慌地收拾家物，连夜离城回乡。许多从前线逃回的士兵，则用他们恐惧的神情感染着建业守军，原本就低落的士气愈发溃散了。

　　`

　　“曹军还有多少天会到达建业？”

　　“主公，三日……”

　　端坐在建业大殿主位上的孙权捏紧拳头，愠怒地打量了周瑜几眼后，便硬生生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哥哥死前让我外事不决就问你……大都督，你说吧！”

　　“在下已经发书到成都求援……”

　　“呵……”脸上的紫髯轻轻扬起，那分明是种嘲讽。

　　“你觉得诸葛亮会帮我们吗？！上次打荆州你要了张飞的命，关羽也下落不明……关系明摆着是破裂了！”

　　周瑜瞟了身旁鲁肃一眼，诸葛亮与他们之间的事情显然没有更多的人清楚……他叹了口气，不好再说什么，孙权如此严厉地斥责自己还是第一次。

　　“公谨！！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的傲气，你的口气，都到哪里去了？”

　　人们沉默了，在这危急又充满尴尬的气氛中，没有人想说什么。

　　迎上孙权用那双瞪大的碧眼，周瑜抬起头来，那是满面的疲惫与沉重。

　　孙权怔了一下，他看着这个四十六岁正值壮年的男子，看着这个在东吴功绩赫赫的英雄人物，看着这个当年屡出奇谋的大都督周公谨。

　　那往日英俊的脸上，已如老了十年般的，刻满沧桑。

　　在这个年轻的主君看来，他基业的鼎立支柱仿佛已经颓朽了，他最信赖的人也似乎一蹶不振了。

　　孙权摇摇头，坐下的一刻发出了沉重叹息：

　　“算了……算了，天要亡我东吴！！这里不乏我东吴三朝老臣，不乏奇谋智士之卿，不乏武勇举世之将！现在都没用了，这是天意啊！！”

　　“主公！！”

　　一声撕心大喝让殿中的文武百官猛地抬头，看着大都督惨然跪下。

　　“我公谨无能！辜负当年伯符的托付！”泪水从那张因难过而抽搐的脸上滑落，清晰可辨地滴打在大殿地板上。

　　“但无论如何，周瑜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建业两万名战士已经整装待发了，与曹贼作最后的了断！”

　　“生为东吴臣，死为东吴鬼！！”

　　喝喊声中，黄盖从武将群中迈出，带着那一脸的刚毅跪在了周瑜身后。

　　就仿佛一种情绪被炸开，大殿中那原本分明的文武臣列整齐地走在一起，跪下。

　　孙权愣住了，即使是在第一次赤壁之战前，文武百官还会在“议和”与“主战”中争论不休……那现在呢？为什么？

　　当孙权把眼光放低时，他看到了周瑜蓦然扬起的脸，是种委屈吗？……八年来，自那赤壁的辉煌后，东吴便再无胜战了。

　　每个人都在努力，都在尽心，却仍是惨淡的结果……这就是命运？人活着为了哪般？当孙权的视线中被蒙上一层透明的白时，他感受到人们誓死抗争的勇气和决心。

　　绝不能屈服！纵然是死！！

　　“诸葛孔明求见！！”

　　当大殿外的兵卫高喊时，周瑜看见了孙权难以置信的目光。他立起身来，欣慰地笑了笑，身后的武将大臣也赶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脚步的挪动中分明带着兴奋。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也许就像八年前赤壁一役那般，诸葛亮的到来正是他们绝望中的曙光。

　　诸葛亮沐浴在人们期冀的目光下，带着一脸的微笑迈进门坎……

　　“咈咈咈，还真是感谢诸葛孔明为我赢得的莫大信任啊！”

　　心里话到了口上，就完全是两样了：

　　“孙权大人！作为东吴最忠实的盟友，如今曹军就要兵临城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呢？”诸葛亮的眼光瞟到了右前方的周瑜身上。“荆州一战纯属误会罢了，如果诸位还信任在下，不妨与我到殿外看看！”

　　周瑜那本已露出喜色的脸又骤然僵硬了，什么叫“误会”？亲自上门要求我去侵占他的领地又叫误会？！如果说上次攻打荆州是诸葛亮有意在消耗东吴的军力同时吸引曹操出兵，间接地消灭东吴，那现在跑过来出谋献策又是为了什么？

　　矛盾……

　　周瑜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人在想什么。实际上，他看不透任何的敌人了，曹操、郭嘉……每个人都变了，不可捉摸了。

　　`

　　盛夏的余热已经开始消退，建业街市上却是异常的冷清，许许多多早在第二次赤壁大战失利后便举家迁离的房屋还开着门，在略显萧瑟的微风中发出“咯吱”的响。

　　当孙权与文武百官随着诸葛亮来到建业北门——就是那个要迎接曹军冲击的正门时，城楼上的守兵都好奇地把头探了过来。

　　“这……！”

　　孙权刹住脚步，与身后的每个人一样，被包围在惊讶的刺激中。

　　一排排屈膝跪下的木人，没有五官，四肢却异常粗壮发达的木人，排满了整个城门前，伴着阳光的辉耀，宛如气势磅礴的军队。

　　“这、这……是什么意思？”

　　孙权看了看眼前黑压压的木人群，又莫名其妙地瞅着诸葛孔明。

　　“如果孙权大人真认为这只是些木人的话，那就是您的天真了……这是在下精心隐蔽，沿长江从西川运送过来的。”诸葛亮带着诡秘的神情走到一个木人旁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活的……”

　　周瑜久久地盯着那一排排木人，他觉得跟记忆中的什么有联系，他读到过的……

　　“机关术！！”

　　当东吴大都督失声喊出这个词的时候，有些大臣回过神来，明白这是记载在春秋战国传说中的科技。

　　若不是“诸葛亮”翻找出自己年轻时绘制的“木牛流马”图的话，这早已失传的技术也不会再现了……尤其是在战争中。

　　“呵呵，不愧是大都督，见多识广啊！”诸葛亮用那双充满邪气的眼神打量着周瑜。

　　他怎么会这个？赤壁一战能唤来东风，现在却又会使机关术？这些不真实的东西为何都能在他手中实现？！

　　颤抖着身子退后了两步，周瑜又慢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惊讶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抵抗曹操的十万大军，无论采用什么手段！

　　“好吧……我相信你，孔明先生。”孙权知道这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若神奇的机关木人真有强大的威力抗住十万大军，那自然再好不过。

　　“你需要什么？”

　　诸葛亮慢慢地迈开脚步，走在文武百官面前，一面用他微妙的表情扫视着……就仿佛是猎人在审视他的猎物一般。

　　“人……我需要你们东吴的精英们！”诸葛亮扬起手中的羽扇，对着木人的方向画了一个圆。“他们需要生命的动力！”

　　动力……周瑜拼命地回忆着自己曾在古书中看到的关于“机关术”的记载，他们的动力是什么？

　　那直觉告诉他，要去怀疑。

　　`

　　从长江而至的清风，抚捂着建业城墙下的茵茵绿草，这个孙权一手建立的宏大都城，带着那渐没的盛气，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噌！

　　随着第一声铁蹄踏地划破沉寂时，战场的杀意终于笼罩在东吴政权最后的土地上。

　　青龙偃月刀反射着光芒，照耀着身后士兵忙碌的身影。

　　云梯、冲车、攻城强弩、发石车……一件件被推上前来，正对着危耸的城墙，在木械的摩擦声中酝酿攻势。

　　建业城的防御能力自然不能让曹军掉以轻心，但在竭尽这个时代所有的攻城战械后，也已是胸有成竹了。

　　作为报仇血恨的第一战，关羽有意请示曹操让自己担任先锋，尤其是听闻诸葛孔明到达东吴，他便更难按捺住自己了。

　　“夏侯将军、张将军，关某率领第一批士兵攻城，你们见机行动！”

　　关羽身旁的两位大将颔首示意，在四倍的兵力优势下，曹军大可分批进行轮番冲击。

　　“好！”关羽扯住缰绳，随赤兔迈到阵前方，耍了个漂亮的刀花。“听我号令！”

　　风卷战旗的声音，在刀锋垂下后便立刻被喊杀声淹没了。

　　就像他们早已听闻的那般，城楼上的守兵看到了曹军浩荡如潮水的气势，握着长枪、执着弓箭的手，都瑟瑟发抖起来。

　　就在庞大的攻城战线离城墙不足百米的地方，士兵们放慢了脚步……应该说那一刻，整个曹军阵营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呼声。

　　建业城门伴着沉重的呻吟，打开了。

　　“嗯？投降吗？”丹凤眼瞪大着，关羽以满脸的狐疑回应这意外之事。

　　东吴士兵们没有做出什么还击，与前方那十万双眼睛相仿的，他们自己也把目光聚焦在脚下黑洞洞的城门里。

　　嘭……

　　低沉的脚步，僵硬而清脆的声音。

　　嘭！！

　　黑压压的队伍在城门中渐渐显出了轮廓。

　　无数双眼睛睁大了，曹操自信勃勃的脸色随着脚下一次次的强烈震动而沉淀下来。

　　“奉、奉孝……孔明的杰作吗？”

　　木头人……随着这第一印象进入每个人的大脑后，士兵们的勇气被恐惧替代了。

　　会动的木人！！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立刻向后挪动脚步，木人军团以慑人的气势向他们逼近着，移不动的攻城器械便被孤零地留在了城门前。

　　不可能！！

　　“就是一堆木头！兄弟们，杀！！”关羽带着彻头彻尾的恼怒冲到了前线。

　　跟随着将军，曹军士兵又重新涌了上去，挺起他们所有的近身武器，挨上了木人。

　　建业城下的草，就要被血染了。

　　`

　　与城外血腥的撕杀截然相反，东吴大都督坐在寂静的大殿中，手中拼命地翻找着书页。

　　所有的文武大臣都到建业后山去了，诸葛孔明早在那筑了个形状庞大呈半圆凹下的祭坛，就是上次打荆州前他的第二个要求。

　　“大臣将军们都坐进去吧，你们拥有最优秀的素质，这样便能聚集强大的念力，形成能量来发动木人兵团。”

　　“绝对不能擅自移动！！否则念力被破坏，则兵团将溃散！”

　　在每个人进去前，诸葛亮都是这样大声叮嘱的。

　　周瑜本应该也要下去，但孙权拉住了他：

　　“公谨，我替你吧！万一木人阵失败了你还要指挥士兵们继续抵抗的！”

　　就在手中那本书几乎快被翻散时，周瑜停了下来，他吃力地看着那些小字，在空旷的大殿中喃喃读着：

　　“墨氏机关术，木械、竹片、韧丝之精巧构造，以鼠奔之力动其全身……”

　　他把书掷在地上，就是这段了……小时候读书的良好记忆力让他仍然对这段的存在抱有印象，也让他从诸葛亮展出木人那天便开始怀疑。

　　机关术的精华就在于自身能产生动力，而非依靠外来。

　　“他在骗我们……木人本可以自己动起来的！”

　　大都督感到歇斯底里的愤怒，所有逻辑上的矛盾都显露出来了，他知道诸葛亮另有所图。

　　`

　　数千名曹军在第一线与上百个木人展开了撕杀。

　　几乎所有的刀枪矛剑砍上木人的躯干时，都在火花迸溅中被挡了回来。士兵们惶恐地看着木人举起硕大无比的拳头横扫而过，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便落到了几十米开外。

　　“邪门了！！”

　　青龙偃月刀猛地劈向一个木人的臂膀，除了在那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外，关羽的双手几乎要被震麻了。

　　狠狠一拳把架在肩膀上的刀片拨开，再挥向了赤兔面部。

　　痛苦的叫唤后，赤兔马载着他的主人轰然摔倒……关羽惊恐地看着木人抬起脚掌。

　　“关将军！！”

　　两匹快骑立刻冲了上来，一刀一枪从两侧挡在木人腰间，然后凭着马匹的发力，将这不死的怪物掀翻。

　　“全军后撤！！”

　　夏侯惇对着所有还在胆战心惊中抵抗的士兵呼喊。张辽则救起关羽往后方赶去，拼命地挥手。

　　“放火箭！！”

　　一排排手执强弩的弓兵立刻列出阵形，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撤回了安全范围后，便在天空中向行动略显迟钝的木人布下漫天箭雨。

　　团团火球呼啸着撕破空气，扎在木人身上，然而让每个人乃至东吴守军都倍感吃惊的是，往日的克星如今却成了螳臂挡车的装饰。

　　木人们继续挺起胸膛，带着满身燃烧的火箭向曹军大营逼近。

　　“难道不是木造的？！”

　　曹操失措地看着身边的将军谋士，似乎每个人都怔住了。郭嘉略感吃力地闭上双眼，他明明记得古书上记载，对抗机关术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火箭……

　　“这是蜀地奇木所造，又在表面涂抹了西川的一种防火树脂！”

　　年少时游历各州的司马懿终于记了起来，他曾经见过蜀地的樵夫是如何用硫酸去融断那些刀斧不入的奇树的。

　　“不仅懂得这传说中才存在的机关科技，而且能用如此巧妙的方法来解决其中的缺点，诸葛孔明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司马懿恨恨地骂道，的确，现在又能去哪找硫酸呢？

　　曹操感到一阵玄晕，本来一切都应该是顺利的，常规的攻城战后，顶多再进行小范围巷战，东吴即可扫平。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可怕的东西？

　　机关术……机关……

　　“丞相！”郭嘉突然瞪开了双眼，带着一种幡然醒悟的兴奋。“或许他们并非无懈可击！”

　　曹操转过头，身边的将军转过头，甚至是司马懿都无视起那整齐迈步的木人阵，把目光对焦在郭奉孝身上。

　　“机关人就像普通人一样，外表或可以像仲达所说那样披上坚硬的木壳，但某些部位是做不到的……”

　　“军师你快吩咐！我们要怎么干才能摆平这堆会动的木头？”

　　领着骑兵队伍的将军，就是那个被曹操称为“虎痴”的大汉许褚，咬牙切齿地催促军师。

　　“关节。木人们运动灵活所在的地方——身上的各个关节！”

　　郭嘉微笑地看了看恍然大悟的许褚，他想人们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了。

　　“丞相，就命仲康（许褚）带领骑兵队伍出击吧！”

　　`

　　当周瑜冲上城楼时，他没找到孔明的身影。

　　“诸葛亮呢？！”他揪住一个正兴致勃勃看着木人兵团的守兵。

　　“他、他在屋内……”

　　士兵哆嗦着指向城楼上房门紧闭的屋子，他第一次看到大都督的神情是如此暴怒。

　　门被猛地推开了，周瑜跨进去的一刻，见到了让他寒恐的景象：原本一片漆黑的屋中，蓦然被门外的光线照入，诸葛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大都督有事吗？”就如被尘埃埋了千年的嗓子第一次发出振动那般。

　　“你到底在谋算着什么！机关术根本不需要什么人的念力！！”

　　终于抬起头时，诸葛亮露出了狰狞的讽笑，一种周瑜从未见过的笑。

　　“噢……你明白了？”

　　门被猛地关上，周瑜惊异地回头看时，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脑后袭来，扼住了他的喉咙。

　　“可惜血祭已经完成了，感谢你们东吴文武百官的生命啊！咈咈咈……”

　　周瑜在一片黑暗中被举了起来，他拼命地想说什么，抖动手脚，却抓不住那支扼住他的手。

　　“公谨先生，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吗？尽管你主公换下了你的命，但死在我的手上，也未尝不是光彩啊！”

　　东吴大都督被狠狠地扔到了一旁的墙壁上，伴着鲜血涌吐和惨叫。

　　正当诸葛亮想进一步运起能量，将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给收拾干净时，外面的呼喊声闯了进来：

　　“曹军攻过来了！”

　　`

　　许褚扬起长刀，带着身后上万骑兵队冲出阵前，滚滚飞扬的沙尘，与浩荡的木人阵碰撞起来。

　　四五个骑兵合为一组，两人奔跑着吸引木人的注意力，其余趁机绕到后方用枪矛刺向木人的颈部、肘部。

　　整个战场上顿时木屑飞舞，由于兵力优势的压制，木人们在骑士的包围中一个个被肢解开，手、足……甚至是头部，像玩具般的摊散在地上。

　　“难以置信……竟然破了机关术，不过又能怎么样呢？”

　　诸葛亮诡异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城墙上。

　　当最后一个木人在许褚的刀刃下身首异处时，整个战场还弥漫着木块被烧焦的兹兹声。马匹喘了一口气，魁壮的大汉收起长刀，抬头对着城楼上呆滞的守兵，嘿嘿笑了起来。

　　曹操的倚天剑再次被擎起。

　　“攻城！！”

　　排山倒海的士兵带着无比的喜悦簇拥到了他们丢弃在前线的攻城器械旁，靠着智慧战胜了那些强大的怪物，谁不会信心大增呢？

　　`

　　公元216年九月，东吴主都建业沦陷，孙氏政权灭亡。

　　`

　　曹操跨下的绝影，小心翼翼地迈过那些尸体和滚圆的木头，走进了建业城尚且完好的大门。

　　“丞相，所有士兵都不战而降了……只是非常可疑，除了在城楼上找到重伤的周瑜外，其余文武百官和孙权本人都不见了！”

　　“都不见了？！”曹操有点难以置信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在那些跪下投降的士兵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武将文官。

　　丞相和众将迈进那间漆黑的屋子时，空气中还残存着周瑜痛苦的呻吟。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吗？”曹操蹲下看着奄奄一息的周瑜，是满嘴的血水。

　　“曹……操……”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终于看清了他眼前人物的面貌，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你……给我……滚开！”

　　看着周瑜用力拔出佩剑，曹操身旁的许褚也猛地抡起长刀指着东吴大都督，脸颊因突然的愤怒而**着。

　　“放下……”曹操后退几步，手挡在许褚的刀前。

　　“咳咳……攻进来了吗？我……还是输……了……”

　　东汉丞相的眼中，映着当年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映着当年让他在赤壁鏖战里吃尽苦头的对手时，不免陡增些伤感。

　　更多的血从周瑜的嘴角涌出，曹操想过去扶起他，却看见大都督手中的剑突然转了方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以为我周瑜……是什么人？！别拿着……胜利者的样子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那双曾经明朗的眼睛在恼羞中圆瞪着，周瑜吃力地支撑住身体，试图留下最后一口气。

　　“听着……”沉重的喘息声在他胸膛不停碰撞，传出沉闷的响。

　　“杀了……孔明……”

　　曹操颇感意外地看着周瑜，他没想到东吴大都督死前的遗愿竟是如此，难道木人阵不是诸葛亮在帮助东吴吗？

　　“为什么？”

　　血液与喉咙的摩擦发出浑浊的哼哼声，曹操身后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聆听这空气中惨绝的干笑，悲伤与愤怒。

　　“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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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冥冥注定】-------------------

　　枝头的鸟儿嬉戏着，吱吱喳喳的鸣唱洋溢在花园里。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阳光倾泻下来，蹦蹦跳跳的鸟儿们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空中被镶上金边的云朵，擦擦小爪子，随着晨风的轻撩飞走了。

　　清澈的双眼在树枝下清晰起来。

　　徐庶提着木筒，怔怔地看着那片云淡天高，朝阳的光辉煦暖地洒满他身上，带来一种莫名的感动。

　　自从徐庶的母亲得知儿子无知中计被骗回许昌后，顿感羞愤难堪，想不到自己费劲心血为振兴汉室培养的人才，竟然是如此愚笨无能。

　　在徐庶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母亲自尽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生他养他含辛茹苦的母亲便撒手人圜，让这个本已对命运茫茫消沉不堪的年轻人愈发心灰意冷，再也无心过问天下事了。

　　曹操得知徐母一死后，心中难受，便吩咐了官员给徐庶的提供良好的生活条件，但生性自尊自强的他从未收下哪怕一文钱，而是在许昌办起一个小私塾。

　　遗留房屋的那片后院，在他精心照料下群花盛放，徐庶知道，母亲最爱花了。

　　`

　　他终于低下头，默默拿起瓢，在筒中舀水洒在花壤中。

　　远征东吴的大军一个月前已经凯旋回到了许昌，与身边喜笑颜开的百姓相反，对于这些征战之事，他永远是一副冷漠。

　　只是在得到皇叔和张飞将军的死讯时，徐庶黯然失色了许久。

　　十年了……朋友、故主、老师都再未曾谋面，他知道这天下变了，却说不出变在哪里，唯一明白的，是诸葛亮年轻时跟他谈论的“三分天下”战略，已化为泡影。

　　为什么？为什么不采取有力的措施去帮助东吴？他明知道天下不能二分的！难道是我看错他了吗？

　　徐庶不再多想，舀起另一瓢水，洒了下去。

　　`

　　花园外疾驰的马蹄声慢慢地刹住了。

　　“请问这是徐庶先生家吗？”徐庶听见院子木门后传来的声音，他放下筒瓢，走了过去。

　　“是的。”木门被拉开一个不大的缝，徐庶把头探了出来。“您是……？”

　　“在下是从成都来的，诸葛丞相特地让我把这封信和一点东西带给您”年轻人从马背上翻下，从怀中取出书信，又执着一个沉淀的包裹，毕恭毕敬地递到徐庶面前。

　　徐庶这才放心地把门拉开，接过信。“噢……谢谢了！不过这是什么？”

　　“您一定要收下，这是诸葛丞相特地嘱咐我的！”

　　`

　　目送年轻人的远去，徐庶掂了掂手中包裹的份量，慢慢走回花园，靠在树下。

　　他由衷地感到高兴，毕竟是同窗好友，多年没见了……但当他拆开包裹时，可以堆积成小山的银两让他感到莫大的惊讶。

　　孔明这是……什么意思？！是有意地在资助自己吗？！

　　他略带些不快地拆开信：

　　`

　　“徐元直先生，你首先要明白我不是诸葛亮，但也别管我是谁。现在我要求你帮我做件事，资金已经准备好了，按照我信纸后面绘制的图表，在许昌后山的第三个小峰上建一座祭坛。

　　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如果不愿意干的话，你也没多少时间可活的了；不过如果你能好好帮我这个忙，不光是保存你自己，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个惊喜……”

　　`

　　徐庶倒吸了一口气，他看到最后一句话：“赐予你母亲早已失去的生命。”

　　当信纸从那双颤抖的手中滑落时，这个当年大破八门金锁阵的谋士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尽管他对写这封信的人一无所知，但最后那个条件显然让他动心了。

　　“娘……”

　　徐庶兴奋地回忆起小时候和母亲度过的日日夜夜，他是多么想重温那种生活，不再理睬天下纷乱，只是单纯地快乐着。这只是他夜里经常回味的梦，如今却有了实现的可能。

　　那洋溢在脸上的幸福很快凝固了，梦……他想起了另一个梦，一个从他离开皇叔前就萦绕了他十年的梦。他日夜地用逻辑思忖着梦里的话：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徐庶弯下腰，捡起信纸的一刻长叹一声……他再次把目光放在了那片云淡天高上，清澈的眸子深处，是别样的清晰和坚定。

　　`

　　回到许昌的一个月，司马懿便再没怎么出过自己的房间。他几乎把所有力所能及拿到的方术书和古代传说记载叠了起来，与其说是丞相的命令，不如说是他自己强烈好奇心的驱使。

　　当曹军攻占了建业城后，后山上的祭坛自然也被发现了。东吴文武百官去向之谜被揭开的一刻，也带给曹操和身边每个人深深的恐惧。

　　一具具面无血色却让曹操倍感熟悉的尸体堆积在祭坛中央，就仿佛生命的精华被榨干了那般，士兵们在尸体中再找不到一滴血。

　　曹操猛然记起了周瑜自刎前的话，他联系起种种事情，断定了这是诸葛孔明所为。

　　“仲达！一定要给我找出诸葛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究竟想干什么？！”司马懿俯首接下丞相的命令时，也听到了言语中的颤抖和愤怒。

　　无果……司马仲达在把最后一本书也翻完后，还是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唉……”有些年岁的他把背靠在椅子上，扬起头长长喘了一口气，想先闭目养神一番。

　　他真是感到有些疲劳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接下这种差事的？嗯，第一次赤壁之战后自找的……他甚至还记得当年自己跟丞相说了哪几句话呢！

　　丞相府的主薄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犹如惊弓之鸟般从椅子上跳起的司马懿，冲到了自己的书柜前，口中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他？！”

　　`

　　作为益州的政治统治中心，自诸葛亮精力充沛地从东吴赶回后，便开始大举练兵。

　　由于诸葛亮经常地为各种战略上的事忙碌，马良一直挑着成都内政的重担，在他的精心管理下，军费开支、粮草一直都是非常充裕的。

　　“季常，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干得不错！”

　　听着诸葛亮的褒扬，马良感到无比的欣慰和喜悦。“丞相在国家战略上尽心尽力决策，那才是费心的呢！”

　　诸葛孔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把身体侧过去，面对着议事殿的主位和卷帘。

　　“最近我要把军费支出提高一倍，你帮我准备一下。”

　　马良刚刚才带上喜色的脸又蓦然僵硬下来。“丞相……这样老百姓们会吃不消的！”

　　“老百姓？”

　　诸葛亮用不屑的言语回应着。“没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抵挡曹賊的入侵，等亡国的那天，老百姓们在哪呢？”

　　“丞相您还是再考虑一下……”

　　“我可不希望别人干涉我的决策！”

　　冷漠而不快的一声让这个白发长者不敢再多语了，他的心中只是被蒙上了一层失望。

　　“丞相……”

　　“嗯？！”诸葛亮猛地转过身子，用那双厌恶的眼睛盯着马良，为这得寸进尺的行为感到恼怒。

　　“您去东吴这一个多月，有个自称‘木鹿大王’的人要见你……现在还住在客栈里。”

　　孔明略感意外地轻哼一声，他听过这个来自南蛮的人物，据说是擅长驱使动物的，为什么会来成都呢？

　　`

　　当木鹿大王腆着大肚摇摇晃晃走进来时，蜀国丞相以一惯的漠然打量着他。

　　“八纳洞木鹿洞主叩见丞相！”

　　诸葛亮绕有兴趣地看着那肥胖身材勉强跪下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

　　“咈咈咈，起来说话吧……季常，你可以下去了！”

　　从那双镶嵌在满脸赘肉的眼睛中，孔明看出了这番意思，木鹿大王显然想单独说些什么。

　　木鹿大王回头看了看马良没去的背影，再次向着诸葛亮俯下身来。

　　“大哥！我是蛮角啊！”

　　蜀国丞相惊讶地离开了主位，他知道人类在上古传说的记载中，蚩尤当年手下八十一个兄弟里，有一擅使驯兽术的蛮角。

　　“噢……还真吓了我一跳，你好像是跟我一块被封住的……怎么？附了木鹿大王的身？”

　　“小的哪敢像您这般怀着雄才！我最近听说成都附近出现了祭坛，就知道是大哥您的杰作了！嘿嘿……小的特地带来了精锐部队助大哥您一臂之力啊！”

　　诸葛亮把木鹿大王扶起的同时，发出了得意的猖笑……与千百年前的部下相会不仅是个惊喜，而且将让他苦心积虑的复苏计划有了更大的保障。

　　`

　　许昌御花园的小亭中，除了还依旧残存的黄菊花香，也洋溢着君臣二人的笑谈。

　　“想不到啊！当年折损我百万雄师也难以拿下的江东，如今凭着十万军力的极小损失便就到手了！奉孝，我真是缺了你，寸步难行啊！”

　　郭嘉看着曹操一脸的快乐，也由衷地高兴起来。相比起八年前那番忧郁和丧气，本已放弃的战略计划竟然在一次次偶然中意外地实现了。

　　“丞相不能这么说，臣认为您自己的变化才是最重要的……”

　　曹操沉思般地呶呶嘴，一边微微颔首，他似乎有点没在意自己与八年前仿佛截然不同了，无论是观念还是性格上，都在那长江烈火中煅烧成另一副模样。

　　“嗯……我总是在想，自己八年前出征赤壁时的那番心境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定下来了。与张角交锋那一役，赢得侥幸而又轻松，却在我心中烙上了深深的印记。”

　　“赤壁呢？我想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地方，整整二十年我一味地征战拼杀，董卓、吕布、袁绍……这些立于时代的强者一个个倒下时，我相信战争能征服一切，能为我赢得一切！就如年轻时那颗躁动的心一般。”

　　“也许……”曹操看着郭嘉的眼神中，是别样的欣慰。“这八年我才算成熟了，才找到了这乱世中被掩盖的东西，找到了这片天下需要的东西！”

　　“也可能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宿命。”

　　近乎冷秋的风，轻掀着曹操渐长的胡髯，拂过那凹下去的淡淡额纹，摇曳着满园簌簌黄叶。

　　`

　　“丞相！！”

　　一片悄落下的枯叶被猛踏在脚下，曹操和郭嘉诧异的回头一刻，看见了跌撞赶来的司马懿。

　　“咳……丞相，臣找到了！”喘息未定的相府主薄靠在亭子的朱红柱下，手中紧握着书卷。

　　“仲达，坐下慢慢说！”

　　“诸葛孔明极有可能就是……”司马懿咽了咽气，一副凝重的表情浮于脸上。“记得我以前跟您提到的吗？三十年前您打破的那颗蓝色链坠，也就是消除了蚩尤魂魄的封印！”

　　曹操和身旁的郭嘉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以前可能还不会相信，但在种种奇怪现象和那个可怕的祭坛后，一切都似乎与这吻合了。

　　“如此这样的话，根据我们以前方术士的经验，蚩尤是在谋求身体上的复活，孔明的躯体只是一个实现的途径，而建业后山那个……”

　　“你是说那是蚩尤复活的方法吗？如此残忍！？”郭嘉紧皱着眉头，看着司马懿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责备，杰出的军师显然难以接受。

　　“但蚩尤不可能在哪都有血祭的机会的，他毕竟是以诸葛孔明的身份在出现着……臣倒觉得这次攻打建业是我们给他提供了独天得厚的条件。”

　　“一定要阻止他！”曹操的脑海中还印着古书上对上古人魔之战的记载，那是一场乱世中的浩劫！“奉孝，你怎么看？”

　　“这个蚩尤的确有着不逊的智谋，他早已对我们出击江东了如指掌，还利用了东吴文武百官以及孙权心理上的弱点……”郭嘉低头捂了捂下巴，他在入城后特地找了几个投降的士兵来打听诸葛亮来时的情况。

　　“但现在进攻军力尚未回复，出战的话必不能动员太多数量……”

　　曹操吃力地点了点头，他何尝不想让士兵和将领们休息一下呢？况且和东吴一战中，蜀国并没有实质性地消耗任何部队，也就是说想进入易守难攻的西川，连兵力上的优势也丧失了。

　　“有多少胜算？”丞相为难的神色瞅着郭嘉，他想知道足智多谋的军师能不能有一份自信。

　　郭奉孝站了起来，带着那副思忖良久后猛然释怀的表情。

　　“丞相，战场上不是以兵之多少来论胜负的。”

　　曹操笑了，与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军师一起露出了宽慰的笑，他记得八年前自己也是在这里被如此叮嘱的。

　　`

　　或许历史的巨轮总是轧出相仿的辙。

　　许昌的天被一片湛蓝渲染着，阳光带着他君临天下的傲气，辉映这片美好的九州山河，俯瞰着冥冥于命运中的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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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策战剑阁】-------------------

　　公元217年一月，曹操率领十五万兵马，开始向约有四十万守军的西川进发，矛头直指成都。

　　`

　　蜀地的一条崎岖山道上，十万大军的脚步与马蹄扬起薄薄的尘，步兵们略感吃力地喘着气，也忘不了拉一把身边的同伴，从小就生活在平原一带的他们，自然走不惯如此漫长的山道。

　　如果有兵法家目睹此景，必定会嘲讽这队中的军师：行山险小道，兵家之大忌也。

　　郭嘉捋着自己的短须，朝身边面露疲惫的士兵关怀地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大家的辛苦，从跨下马匹的喘息便能窥见。

　　若不是他十多年来精心培养的情报部门是如此优秀，他也不会敢用此策的，如果这山路上出现伏击，将是毁灭性打击。

　　但问题是，一切都比他想的要好。

　　由于张鲁在刘备占下西川后便归降于曹操，这次发兵便借道汉中，穿越葭萌关，朝蜀道天险“剑阁”进军。

　　“所有部队的行动进展如何？”

　　曹操的身体随着山路崎岖颠簸着，满身的甲束在这隆冬时节渗着寒气，腰间两柄阔剑衬托那张庄重的脸庞，是一种别样的霸气。

　　“夏侯惇将军领五千部队已经隐蔽在离剑阁三里的山林中，许褚将军领军三万在大道上按指定速度前进，张辽将军从汉中运输的物资也正在上山了。”

　　曹操点了点头，在探子及时的侦察和回报下，敌军的情况已经相当明了，也同时让他感到棘手。

　　那个时代，匈奴、西羌铁骑让人胆寒，但在威慑力上，仍敌不了只有传闻中才得以瞥见的南蛮战象。

　　“这个‘诸葛亮’虽然诡计细密，但在战略策划上就显不出什么智谋了。”

　　得知剑阁出现了战象部队后，在身边每个将军的惊叹中，曹操身边最优秀的谋士果断地下了这个结论。

　　这当然不是奉孝的轻敌，曹操又一次把作战策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朝不远处露出石角的山崖发出深含意味的黠笑。

　　`

　　木鹿大王腆着那个惯有的大肚，自我感觉良好地站在剑阁巨石叠砌的关隘上，用手重重地拍打着雉堞墙。

　　“哼哼，赵云那小子敢跟老子抢位置？”

　　当蜀国将臣们都明白曹军要通过“剑阁”时，赵云第一个站了出来。

　　“丞相，子龙愿领兵把守剑阁！绝不让曹贼踏进一步！”

　　“咈咈……”诸葛亮打量着中年将军一脸的忠恳，又看着黄忠、魏延甚至是年轻的马谡都走出将列，略有不快地轻笑几声。

　　“没什么好争的！我已定了木鹿大王守剑阁，王平任副将。”诸葛亮拿起羽扇在身前掸了掸，语气淡定从容。

　　刹那的寂静无声中，只有木鹿扯高气扬地走出来拜谢。

　　“丞、丞相……木鹿大王只是刚刚来此罢了……”赵云轻声反诘的同时，是一脸尴尬。

　　“哦？你是瞧不起我孔明了？”诸葛亮不再打理众将，把目光集中在木鹿大王身上。

　　“战象部队准备好了吗？”

　　“丞相！包括驯象师在内已经部署完毕！加上王平的一万部队，剑阁包在我身上！！”

　　听到“战象”一词，每个人都惊讶地咋了下舌头，然后纷纷低声接耳。诸葛亮很满意自己当年的部下能给人们带来这些震惊，在他的眼中，人类永远是那么的逊色。

　　只有赵云仍默默地低着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木鹿大王那灼热的目光在讽刺着自己……将军的头以难以察觉的轻微晃了晃后，退回了将列中。

　　木鹿大王现在还记得赵云那一脸的失落，他得意地朝四周望了望，两边气魄慑人的峭壁压迫着他，城墙脚下的战象群在驯兽师的指挥下排着不规则的队伍，尖锐且极富攻击力的象牙白得让人恐惧。

　　他再看了看那些对着大象指指点点的蜀国士兵，连瞳孔深处都带着不屑。

　　一阵风沿着灰黄的石壁刮进来，木鹿大王翘动的鼻子闻到了人的气味。

　　`

　　“看到敌军了！！”

　　关隘最高处的守兵嘶声喊了起来，然后每个人的双耳就被远处的行军步伐和马蹄声覆盖。士兵们倏地绷紧神经，抓起身边的兵器，赶到了城墙上。

　　“咻……慌个什么慌！！老子收拾去！”

　　木鹿大王提起两把钢锤，气势汹汹地准备下去，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此地易守难攻，将军只要按兵不动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出战啊……”王平挡在木鹿前方的脸上，除了一点惶恐，更多的是疑惑。

　　“你敢拦我？！丞相派我过来，可不是像你这般当缩头乌龟的！”

　　被一把推开的王平，只听到重踏石梯的“咚咚”声。

　　`

　　许褚猛地在离关隘三百米的地方扯住马僵，他有点担心地看了看城楼上剑拔弩张的士兵们，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进入弓箭射程。

　　身后的步兵们也靠到了他马后，希望明白将军下一步会怎么带他们行动。

　　“哪……俺现在去叫阵，你们等我叫完就大喊示威，懂了吧？”

　　话音刚落，剑阁牢不可破的巨石门仿佛磨碾着大地一般被推开了，一具具庞大的躯体涌了出来，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战象鸣叫和大地痛苦的哆唆。

　　在士兵们的惊呼中，许褚定了定神，再想想郭嘉叮嘱他的话，带着一脸的勇敢走到了阵前，抽出长刀指着刚刚骑着白象通过城门的木鹿大王。

　　“姓木鹿的你给我听着！”真是拗口的破名字啊！许褚歪着脑袋抱怨了一番，又继续清了清嗓子。“老子现在要跟你单挑，如果你有种的话……”

　　“杀！！”

　　显然没有理睬那个看起来挺渺小的汉子，木鹿大王挥起钢锤，招呼身边庞大的战象群开始冲锋。

　　“给点面子让俺说完啊……”许褚跨下的马匹被这气势惊得骚动起来。“郭嘉军师也真是的，别人那么主动还让我去逗……不成真的单挑？”

　　许褚嘀嘀咕咕地策着马跑回阵中，他可以想象自己被战象踏扁的样子。看着将军归来，士兵们立刻对着那群逼近的战象大喊。

　　“喊个鸟啊！保命往后逃吧！”

　　举世罕见的追逐战便在那原本就不宽阔的蜀道中拉开了。

　　`

　　曹操和身边的士兵们一样，俯身在充其量不过数十米高的山崖上，山下茂密的树林夹着那条入蜀大道，一直被人们盯梢着。

　　隆隆的响声像暴风雨的雷鸣般一**地袭来，小碎石被震开，随着山势陡峭滑落，砸在曹操手上。

　　丞相皱了皱眉头，握紧腰间的剑柄，却看见黑压压的影子由远渐近地奔跑着……是人！

　　许褚和骑兵们自然冲在了最前，那些稍微慢了一步的士兵，则悲惨地做了战象脚下的肉泥。木鹿大王得意地看着这些丢兵弃甲的败军，他知道过不远就能把他们逼到绝处了。

　　或者是他自己走入绝境呢？

　　第一根长矛呼啸着穿入了象群，硬生生地扎进那粗糙的皮肤，应和着战象第一声惨叫。木鹿大王惊讶地抬起头，火箭在天空铺开洒下，正中道路两旁的树木。

　　“好了！！点火把！”

　　刚刚还夺路狂奔的士兵们在许褚的呵喊中猛刹住脚，举起准备好的木棒相互点燃，对着还在向前移动的象群扔去。

　　滚烫的烈火立刻让走在前排的战象狂怒起来，它们拼命地想回头，却和身后因惊恐而前涌的同类撞在一起。

　　“妈的！撤、撤！！”

　　木鹿大王的叫喊立刻淹没在战象的哀鸣中，他看着身旁的驯兽师被大象震了下去，接着是脚下骨头碎裂的声音。

　　`

　　“将军！！前方冒出黑烟！”

　　王平顺着士兵的手指看到了远处冲天的烟柱，吃惊地抓起兵器。“快！！木鹿将军中计了！调七千兵马随我出关救援！”

　　瞅了瞅那条作为信号的黑烟柱，又眯起眼睛看着王平领着兵马匆匆赶过，夏侯惇对身边的士兵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树林里立刻响起一片蟋蟋嗦嗦。

　　攻城梯被拂去掩盖着的树叶，抬起来，一万双脚步开始向剑阁奔跑。

　　`

　　浓重的黑烟刺激着战象的双眼，歇斯底里的动物们在火海和长矛箭雨下发狂般地四处冲撞，鲜血淋淋。

　　木鹿大王惊慌地策着那头白象向后退，却看着身旁一头头背插着长矛的战象无力地呜咽后，轰然摔倒，涌出的血液开始发黑。

　　毫无疑问，矛上是有毒的。

　　所有的准备工作早在汉中的时候便已经完成，仅仅凭箭支想扼杀上千头战象，只是美好的一厢情愿罢了。因此特地配置的毒液和尤其被磨尖的长矛，在张辽的护送下，运上了山崖。

　　当木鹿大王随着他那头白象跌撞地逃出满地的战象尸体时，差点与王平将军的兵马碰在一起。

　　“将军……你没事吧？”王平抬头看着惊慌不安的木鹿大王。

　　“老子没……问题！你快给我去收拾后面的！”

　　在七千名士兵的惊讶中，这个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将军和他肥壮的白象慌忙地逃向了剑阁，扬起的巨尘让王平呛了许久。

　　“大块头死绝了！！兄弟们，跟俺冲！！”

　　听到许褚在山下的叫喊后，曹操用力地纂紧拳头挥了挥，带着满脸的大快人心转过身去：

　　“奉孝，咱们去元让那坐坐！”

　　`

　　“等回了成都，就说是那个姓王的小子擅自出击……”

　　木鹿大王盘算着，在穿过漫长的林道后，看到一片豁然开朗：剑阁。他喜悦万分地用脚踢了踢白象，正想叫出“开门”的一刻，整张被赘肉挤占的脸松弛了下来。

　　夏侯惇立着那把偃月刀，一手捂着下巴上的浓密的短髯，站在剑阁的关隘上，像打量动物那般看着木鹿大王，还颇有风度地微微颔首。

　　“怎、怎么会……！！”木鹿差点没抓紧那两柄钢锤。“你个混蛋有种就下来！！”

　　独眼将军的眉毛扬了扬，他显然注意到了木鹿大王身后渐渐密集起来的军队。

　　“嘿！猪，那句话是俺没说完的！”

　　木鹿尴尬地转过头，看着许褚举起长矛，没对准他，却朝白象的大腿重重掷去。

　　腆着大肚的身体在剧烈的摇晃后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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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阁关隘，城墙上，几乎就在木鹿大王刚刚站过的那块地方，两人被反缚着跪到了曹操面前。

　　“诸葛孔明看来脑子不灵光了，竟然舍弃那么多良将智臣，遣你这等废物过来？”东汉丞相看着木鹿大王的眼神中，带着多少的不可思议。

　　“哼哼……废物？”那张低得很深的肥脸突然笑了起来。“杀了你还是废物？！”

　　绳子在刹那间绷断，木鹿大王以难以置信的力量跳了起来，猛冲向曹操。

　　刚刚他就一直在积蓄自己的能量。

　　曹操大骇得连忙退步，一边拔出了剑，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挡不住这势头，不过是种下意识的动作罢了。

　　金剑出鞘的瞬间，黄灿的光芒向四周散开。

　　那双刚刚爆发出全身力量的粗腿竟骤然停下，连本应有的惯性也被止住，嵌在脸上的小眼蓦然瞪得巨大。

　　“不、不……可能！为什么要缠着我！！”木鹿大王含糊不清的口齿颤抖着，身体恐惧地向后退着，离举着金剑的曹操越来越远。

　　“轩、轩辕……”

　　猛的一把长刀劈了下来，木鹿的头颅几乎滚到了惊恐的王平面前。

　　许褚朝软软倒下的无头尸体啐了一口，狠狠骂道：“鸟东西，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

　　曹操好不容易地回过神来，又怔怔地看着那把金剑，那神情，就与身旁的郭嘉相仿。

　　`

　　三个瘦小的人影立在剑阁峭壁的峰上，除了饶有兴趣打量着山下众人的司马徽外，一旁的左慈扯了扯蓝衣老人的袖口：

　　“南华，《三国异事录》把这段加进去？”

　　与剑阁关隘上倏然而至的沉默相反，西川群山的上空多了几份咯咯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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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恍悟】-------------------

　　与久居的中原景色那份细腻柔和不同，蜀地的奇峰怪壁、山川绿树都带着点粗犷的野性，用迥然不同的气势感染着每个仔细端详它们的人。<a href="http://www.26dd.Cn" target="_blank">www.26dd.Cn</a>

　　郭嘉带着孤单的身影漫步在曹军刚刚扎下的大营中，纵然太阳并未落山，但高耸的峭壁干脆利落地回绝了那渐近黄昏的光芒，剑阁一带的山谷都笼罩在昏暗中。

　　士兵们的谈笑声、篝火中炭灰翻起的噼啪声不绝于耳，郭嘉背着手，略低着头，从那双一直盯着前方地面的眼中，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和目的。

　　他在思考，思考一大堆蜂拥而至的问题。

　　轩辕剑，那把一直跟随在刘备身边而如今被丞相所握的金剑就是轩辕剑。木鹿大王死后不久，曹操便把那天在卧龙岗奇遇的事告诉了郭嘉，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老人的戏言竟然又再次被这个剑阁大将证实了。

　　虽然无从解释木鹿大王如何能知道轩辕剑，但曹操看到那双因恐惧而瞪大的眼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也许他曾遇到过轩辕剑。”这是丞相的第一想法。

　　蚩尤和上古神器的同时再现，究竟意味着什么？若说只有轩辕剑才能击败蚩尤，那古书上记载的威力又该如何激发？轩辕氏的血脉已经断绝了……

　　郭嘉扬起头，打量大营两侧险不可攀的绝岩峭壁，隐没在昏黑中的轮廓又勾起了他另一桩心事。

　　成功越过天险剑阁，在他看来，更多的是侥幸，若以诸葛亮在博望坡和赤壁之战展现出的杰出才略，百万雄师也将被拒西川之外。

　　但仅仅消灭了战象部队和一万余守军，相对蜀国庞大的兵力，不过九牛一毛耳。如今赵云、魏延、黄忠等大将领蜀军主力镇守梓潼，不仅在兵力上占绝对优势，而且由于马良、马谡等谋臣的存在，简单的计谋是不能奏效的。

　　怎么办呢？要到达成都就必须先攻下梓潼城，但正面的作战将无任何胜算。

　　东汉丞相最信任的军师被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打击着，应该说“剑阁”的一着棋在得到具体情报后便下好了，然而现在这手最关键的棋却迟迟落不得。

　　“奉孝！”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苦思，郭嘉回头看着曹操迈着快步走来，一件厚实的大衣盖上了身。“晚上山谷中最冷，小心生病！我们可都得指望着你呢！”

　　迎上曹操微含笑意的眼神，郭嘉蓦然感动的一刻却又把黯然写在脸上。

　　“丞相，臣还是没有破敌良策……可能我们只有无功而返了。”

　　手重重地拍在那件镶着金缕的羊毛大衣上，然后是爽朗的笑声。“呵呵呵！奉孝，我不强求你有什么良策，此次发兵我就做好了败仗折兵的准备。”

　　“什、什么……？”

　　“我只是想倾自己作为一个凡夫俗子的最大力量去阻止一场浩劫！这一生我曾想着征服天下，一统河山，但究其根源，只是希望对得起自己的心，过去的雄心，现在的良心。”

　　“丞相……奉孝无能！！”

　　曹操强有力的手很快搀住了刚要跪下的郭嘉，他感受得到这个追随了数十年的谋士满身的愧疚。

　　“别想了，好好去休息！明早发兵……虽然我在韬略上懂得没你那么多，但‘兵家无绝对’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哈哈……老夫就中听最后一句！”

　　漆黑的夜幕中，响起了清脆的碰撞声，有节奏的，渐行渐近。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战呢？”

　　当老人的笑容在军营的灯火摇曳中渐渐被勾勒出来，刹那间静寂无声。

　　“你、你是隆中山林……司马徽先生！”曹操的声音颤抖着，又突然化作莫名的惊喜。

　　“水镜先生至此，晚生失迎了！！”

　　郭嘉对着老人深深作了一揖，向这个自己从小就仰慕的老人喊出了由衷的兴奋。徐庶、庞统、诸葛亮三位举世谋臣，出自其一手之下，也不过是得其点点真传。那老人的智谋又会何等的登峰造极！

　　对了，现在需要的就是策略！

　　“晚生想……”郭嘉的话很快被老人的笑声打断了。

　　“老夫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想不到一个如此杰出的谋士也有迷惘的时候啊！或许是剑阁的胜利把你指错了方向呢？”

　　郭嘉兴奋的双眼又归于沉寂，他听着老人的话，找出那些字眼。

　　“每个擅长兵法的人都希望能用高超的策略将敌人击败，就像你用小小伎俩便摧毁了这天下号为不败的南蛮战象，攻克了绝险‘剑阁’。但在某些时候，这只会蒙蔽你的双眼，束缚你的思维，让你为战而思战，却忘记了作战的目的。”

　　郭嘉紧锁的眉头渐渐伸展着。

　　“你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吗？赵云，你了解他吗？老夫曾经以为自己知道一切，曾经以为自己的智略举世无双，也因此葬送了整个国家，整个文明……”

　　“目的……赵云……”

　　当这两个词在脑海中反复碰撞，反复酝酿后，郭嘉数十日缠绕的心结瞬间散开了，就如寻找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终于如愿那般。

　　“丞相！臣，有策了！！”

　　老人的笑声第三次在黑夜朗朗中响起，是种欣慰，是种慨叹。他仿佛看见人类智慧的闪烁，璀璨逼人。

　　“可惜我至爱的徒弟却失策了，我告诉过他的……为何仍要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老人骤然悲怆的声音让君臣二人着实怔住了。

　　“骄者，兵家大忌也……世人谁不晓此理，又有几个能做到的？”

　　木杖的轻敲声沿着大地碰击着两人脚下，曹操匆忙地伸出手，却只在空气中纂住陡然消散的杖声。茫茫夜色，再也找不到老人……

　　郭嘉轻轻地抚着前额，扬起头来，带着恍悟中的清晰明了，望着系于天际间的银河。

　　他知道，再具智慧的人，也有懵懂时刻。

　　`

　　盛腾的军势弥绕在梓潼上空，三十万蜀兵在城中以及整条通往成都的大道上布下慑人阵势，久候曹军的决战。

　　隆冬的西川上空，意外地呈现一片风和日丽……真是个好日子，赵云是这么想的。他轻轻摆动着手中的红缨枪，站在高耸的梓潼城墙上，凝望一片秀美的山岭，以及阵前颇有规模的庞大军列。

　　曹军拔营向成都进军的行动今天早上报告过来了，按照军师马良的建议是“暂观其变”，作好大决战的准备。吸取剑阁战败的经验，派遣的部队已经清搜了剑阁至此主道上的山林，可以预防大规模部队的埋伏。

　　曹军会如何决策？鬼才郭嘉又会使什么诈呢？

　　庞大的战象部队在东汉丞相军师的简单计谋下便全盘溃灭了，诸葛亮的盛怒自然不言而喻，手重重地拍在矮桌上。

　　“蛮角……枉我还想你能拖上几天的！比人类还没用的废物！！”

　　赵云看到诸葛孔明动了动嘴，却听不到发出什么声。他望着满脸的烦躁充斥在蜀汉丞相脸上，将军的心中就是疑惑，无论是这些年来的决策还是态度，都不再像以往那般谨慎和大度了。

　　或者是皇叔和关张将军死后，丞相也变了呢？难道这不再是当年在新野偶遇的诸葛军师？

　　他的心急剧地收住了，不敢再想，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叫唤：

　　“赵云！！”

　　年过四十的将军毕恭毕敬地迈出人群。“末将在！”

　　“我授蜀国大将军之职于你，命你调西川北部所有兵马扼守梓潼，封锁通往成都的道路！”

　　忠心耿耿的将军终于听到了久违的话。

　　多少年了，他一直被压抑着，应该说从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刘备三兄弟死后，往日一起奋斗，一起追逐理想的气氛也随之烟散。自从平定西川后，身经百战的他再没有上阵的机会，就仿佛军师顿时对自己丧失了信任一般。

　　转眼间，当年从界桥杀出的皎皎少年，如今也人生大半了。但年少时的理想，跟随着三兄弟并肩战斗去实现的汉室复兴之梦，遥遥无期……

　　因此当大将军郑重地领命后，心中也暗下决心：这次率兵要做的不仅是抵御曹军的进攻，更要寻找机会发动反攻，手刃仇敌！

　　不禁陷入沉思的赵云终于在城门下的叫喊中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猛地摇晃双手。

　　王平！

　　`

　　“军师！我们中计了！！”

　　这是“剑阁”副将浑身伤痕累累地跪在赵云和马氏兄弟前说的第一句话，带着膝部护甲与地面的强烈碰撞声。

　　原来王平被俘后，一直被捆绑并由卫兵看管着。昨天深夜曹军大营中突然有了举动，看着士兵们收拾营帐准备离开，他原本以为要夜袭梓潼，可很快发现大队的人马开始向剑阁方向撤去。由于守卫也忙于收拾，趁疏忽之间，王平侥幸地逃了出来……一路上沿着山林隐蔽徒步跑到梓潼，却看到了更富戏剧性的一幕。

　　“你是说曹操和手下大将带着不到一万兵马排出攻击阵势在向梓潼缓慢前进？”赵云带着满脸疑惑思忖后，立刻明白了。

　　“大将军，老臣就疑惑为何早上得到曹军攻击的消息却迟迟未见人影……看来曹军真是知难而退了，摆出一副攻城的势态，不过是在掩护大部队的撤退争取时间罢了……”

　　“而曹操这老贼亲自出马，更是让我们的侦察兵相信那便是主力部队！”赵云听完马良的分析后，恨恨地补上最后一句。

　　“那大将军如何决定？”

　　赵云没有立刻发话，而是握紧那杆追随自己半辈子的红缨枪，沉默着走到城楼的边缘。劲风呼啸着刮上城墙，血红的枪缨扬起来，又在将军那双炯神的眼前垂下。

　　曹操，我赵子龙为了杀你，可以什么都顾不得。

　　“将计就计！虽然不能说我们的判断一定准确，但在丧失了兵力优势的情况下，曹操也无诈可使了！”

　　银甲铠铠的大将军架起钢枪，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岭后，把头回过来。“一万骑兵随我出阵！军师，命令黄忠和魏延将军严加防范，梓潼城就先交给您了！”

　　看着赵云飞快奔下城楼的身影，马良欲言又止……一切的分析都很合理，但是真正的合理吗？他想不透，也猜不出曹操还能有什么作为。

　　“幼常！”满头白发的蜀**师突然叫住了他弟弟。“我去成都山上把军情报告给丞相，你负责守护梓潼。丞相足智多谋，想必能猜出敌人的真正意图的。”

　　马谡点点头，他知道，诸葛亮已经不在成都了。

　　`

　　曹操与夏侯惇并列着走在队伍最前面，不时扯扯马僵，控制住行军速度。

　　“丞相，你说赵云真的会来吗？”独眼将军带着一点想不通的神色，盯着曹操。

　　“如果不来，也许像奉孝说的那样，他就不是赵云了……”曹操说着的同时也猛地勒马停步，他感受到大地的颤抖慢慢地传递上来。

　　一片尘土在那条行军大道上飞扬开。

　　夏侯惇惊讶地看着赵云挺着钢枪冲在了最前，庞大的骑兵队竟然是以冲锋的方式向他们发动猛攻。

　　“兄弟们！跟我上！！”

　　独眼将军挥起偃月刀，大吼着向赵云奔去，火花崩溅中，枪刀缠斗在了一起。

　　“赵子龙，咱们又见了！！”夏侯惇飞快地翻舞着刀面，他还记得博望坡一战中是如何与眼前这个白衣将军交手的。

　　“今天我没空理你！”红缨在空气中猛甩一下，凌厉的枪头便照面刺去。

　　夏侯惇闪过身子，利用攻击的空档回头大喊：“丞相快走！！”

　　“想走？！”赵云突然卖出一个破绽，偃月刀猛地劈下时却只留下撕裂空气的“唰唰”声，赵云潇洒地侧过身子，从夏侯惇身边穿过。

　　独眼将军没有追赶，只是勒马看着“绝影”闪进大道一旁的山林中，略感担心地微微颔首。

　　`

　　一黑一白两匹快马在林中展开了激烈的追逐，铁蹄把刚刚立起的小草重重踏平，在晨露滋润完的泥土中，留下印迹。

　　谁也没有说话或是喊骂，杀气却是浓郁的，尽管两马相距也有五十米之远，但曹操还是能察觉身后那杆长枪渐聚渐多的攻击威慑。

　　当眼花缭乱的林木划过双眼，在稍稍开阔的一块地上，曹操猛地勒马转身，大喊道：“赵云将军！！我有话……”

　　“你别跟我废话！！”

　　曹操意想不到地看着追赶他的快马丝毫没有放慢，钢枪迎面扫了过来。

　　东汉丞相迅速地趴在马背上，右手却被剧烈的冲击震麻，倚天剑在“哐”的金属碰撞后，脱出了曹操的手指。

　　“曹贼！纳命来吧！！”

　　毫无停滞地，枪头照着马背上就是一刺。曹操几乎使出他最大的力气拔出另一把剑，宽阔的剑身正好挡在枪尖前面。

　　红缨枪迅猛的力道骤然刹住了，赵云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金剑，熟悉无比的金剑！

　　“你、你怎么会……有刘皇叔的武器！！？”

　　曹操连忙起身，策马跑开。“将军！这……”

　　“一定是蜀国内奸以此为礼去投靠你是吧？！”赵云所有的怒气顿时爆发出来，再度猛冲向曹操。

　　镪！

　　轩辕剑从上部勉强地扛住了钢枪，曹操咬紧牙关，双手握剑。

　　噌！

　　剑往右偏，稍稍地把枪头打偏过去，红缨从曹操腰部划过。

　　嘭！

　　赵云横甩钢枪，不等轩辕剑的回手，猛击曹操腰间……东汉丞相痛叫着从马上摔下。

　　曹操吐了口血，知道最后的努力已经没用了，看着迎面的枪头直下，他绝望地闭上双眼。

　　金属的寒气从脸上拂过，飞快地，他听到猛烈无比的刀枪撞击声。

　　对，是刀！他无力地睁开双眼，看着偃月刀把长枪挑起，精雕的青龙刀纹告诉他这不是把普通的刀！

　　“关羽将军！”

　　绿袍将军迅速下马扶起了曹操，一边拭去口角的血迹。“丞相，末将来晚了！”

　　“云长……！！？”赵云拼命地摇着头，但那副长髯、那张枣红的脸、那双丹凤眼，正是他日夜在梦中相见，正是被告知已经死在曹军刀下的关羽云长。

　　红缨枪第一次从那双孔武有力的手中垂落下来。

　　`

　　赵云靠在树下，低着头，默默地听着曹操的讲述……从刘备那封信，襄阳张飞的身亡到建业攻防战的诡异现象以及木鹿大王的死。

　　“赵云将军，这就是玄德的信。”

　　忠心耿耿数十年的蜀汉将军仿佛抢夺般地从曹操手接过信纸，在看上那熟悉的笔迹第一眼时，一生坚强勇敢的他，怅然泪下。

　　一切都被蒙蔽着，刘皇叔的死，近在咫尺的事情他却全然不知！但这又何尝不是皇叔的一片苦心，若当年便知道了，自己也会与张飞翼德同样结果……

　　那双握着钢枪夺命无数的手拼命地捶打着树干，痛哭而发出的喘息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

　　“子龙……我们一起去杀了诸葛亮那狗贼！！”关羽的手轻轻拍上了白衣将军的肩膀，带着无比的凝重。

　　赵云猛地回过头，未干的泪眼望了望曹操，望了望关羽，突然瞪起。

　　“你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判断，按照你认为正确的去做……”他记得了这句话，这句在襄阳大殿外被叮嘱的话，这句那时候让他倍感疑惑和震惊的话。

　　“哪怕是杀了我……”

　　一切都明了了，十数年被压抑在心中的疑惑顿时散开，带着白衣将军如释重负的慨叹。

　　“不……我做不到……军师！我做不到啊！！”赵云扬起头，仿佛对着那冥冥中的意识喊着，是揪心的悲伤和愧疚。

　　“我会率领所有军队回到成都，让出梓潼大道。云长你随曹操去吧……丞相他已经上山了……”

　　“上山？！”

　　“山上的祭坛……”

　　`

　　成都远山上的奇怪建筑顶着烈日高照，散发着诡密的气息。一个身影骑着快马赶上山来，从黑洞的门中跑了进去。

　　“丞相！”马良闯进了亲手负责建造的祭坛地下室，然而在他今天看来，这里却是种无比的阴郁。“曹军他……”

　　一双无形的手猛冲上来捏住白发谋士的脖子，马良惊恐地想叫，却只是在昏暗中勉强辨清那披头散发的丞相后，就一动不动了。

　　无形手不耐烦地把尸体往墙上狠狠甩去。

　　“这些鸡毛蒜皮小事还容你等闯进？！不知天高地厚……”诸葛亮重新运起能量，讪笑几声。

　　“曹操想来这？噢……让他见鬼去吧……咈咈咈！”

　　无数撕心裂肺的惨叫突然在室中响起，仿佛恐怖的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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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命之争】-------------------

　　乌云仿佛被强大的引力凝聚着，在成都一带上空形成巨大的磨盘状，天地间骤然充斥着银丝缕缕。

　　曹操抬起右手，摸了摸顺着脸颊滑落的雨水，跨下的“绝影”也略有点走不稳了。

　　“丞相，这山路本就不顺畅，现在下雨愈发难行！”张辽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天空。“大部队肯定上不去了，要不先缓几天上山？”

　　曹操透过雨色蒙蒙看了看山顶高耸的祭坛，他可以感觉得到蚩尤在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争取时间。

　　昨天赵云将三十万守兵调离梓潼后，曹操和身边将臣便带着三万精兵直奔成都山上，原本将输的大决战，便在郭嘉的攻心计策上被瓦解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无疑让东汉丞相感到振奋。

　　“诸葛孔明现在需要的就时间！绝对不能延缓！！”

　　曹操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士兵们，靴子陷在泥浆里，马匹的双蹄打着滑，几个人的停滞不前反而使整支队伍都陷入了等待。

　　他面对的是蚩尤，失去了庞大身躯的上古魔神，如果没有足够兵力做后盾，正面抗衡不知道会落得什么结果。

　　“没时间了……”曹操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旁不语的郭嘉。“奉孝，你说吧。”

　　“我领着士兵慢慢上山，丞相带着各位将军先去吧！”郭嘉迎上曹操的眼中，是无比的凝重。

　　“但别忘了，敌人是蚩尤。”曹操郑重其事地吐出每个字，他还记得司马徽的话。

　　“是的，臣想过了……”在沥沥雨声中，郭嘉跨下的坐骑往前迈了几步。“但臣没有办法，只是那么点直觉告诉自己，轩辕剑会指引丞相。”

　　那些原本让郭嘉当作儿戏的神话传说，现在却被认真地看待起来。在对轩辕剑的所有记载中，他仿佛发现了什么。

　　曹操没有再说什么，一种恐惧涌上心头……纵然是面对千军万马、生死存亡，他也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丞相转过身，看着每个士兵都停下脚步望着他，或者是世间众生都在望着他呢？

　　冥冥中的念叨仿佛萦绕在耳旁：走下去，这是你的路。

　　“我明白了。”无鞘的金剑在雨点飞扬中被擎了起来，奇迹般地竟沾不上水珠。“元让、文远、仲康！”念出名字的语气，铿镪有力。

　　“还有关羽将军，随我先上山顶！”

　　四位骁将相互凝望了一番，就如临阵沙场前战友之间的鼓励那般，随着火红赤兔放声嘶鸣后，便扬起各自的兵器，跟着锦甲披身的东汉丞相策马而上。

　　沉默地看着五人离去，郭嘉猛地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

　　“竟然有力量创造能量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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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祭坛的全貌终于浮现在曹操和将军们眼前时，大门正对着他们敞开，里面是一片漆黑。

　　曹操勒住马缰，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颇有规模的凹形建筑……等等，哪儿见过！

　　“这、这不是建业后山的那座吗？！”

　　夏侯惇的话让丞相顿时明白起来，蚩尤显然是为了复活而在特殊地点建造这些东西，成都、建业……冰冷刺骨的雨水中，他猛地打了个寒噤。

　　难道第三个在许昌！？

　　低沉的呼唤立刻将思绪打断了。

　　“曹操……”

　　“谁？！”

　　“曹操！！”愤怒的叫喊明显从眼前的建筑响起，五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扇黑洞的门，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走出来一般。

　　空气蓦然发出“咯吱”的躁动，他们视线中的大门逐渐模糊起来，继而勾勒出奇怪的轮廓……

　　人、马、刀、枪……细密的雨点中顿时形成了真空，似透似明地浮现出这些东西的形象。

　　然后是五人口中急剧的呼气声。

　　“孙坚……孙策……”第三个碧眼紫髯的面孔出现了。“孙权！”

　　东吴的孙氏三父子等着曹操话音刚落，便扬起各自的兵器冲了上来，身体若隐若现。

　　沉重的古锭刀与曹操慌忙举起的轩辕剑相撞，发出的却是尖锐的沙沙声。四将立刻护了上来，夏侯惇以卓绝的刀法接上“小霸王”孙策的凶猛冲刺。

　　除了兵器碰撞时的奇怪声音，一切都是寂静的，与三个早已亡故的人缠斗着，曹操说不出心中那种难以置信。

　　“你不是死了吗？！”许褚狂喝着舞起长刀挡在了孙坚面前。

　　张辽瞅紧孙权舞剑的空隙，狠狠地把枪头刺入东吴故主的胸口，打开一个硕大的空洞。

　　没有血液迸溅，拔枪而出后，洞口立刻愈合起来。

　　不死之身……曹操惊吓着勒马连忙退在了许褚后面，他看见武器的砍杀在仿如幽灵般的三人身上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祭坛高耸的尖处，气流卷着雨水开始盘旋，夹杂着狂笑，嘲弄着这五个歇斯底里想阻止一切的人。

　　复活的仪式开始了。

　　“呀！！！”

　　关羽策着赤兔猛地挥刀撞开了挡在门前的孙坚，祭坛的大门顿时袒露出来。夏侯惇、张辽、许褚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用武器死命压制住孙氏三父子。

　　“丞相快随关羽将军进去！！”

　　趁着回头大喊的一瞬间，孙策的钢枪划裂了独眼将军的腰间的甲胄，留下鲜红的血痕。

　　“元让……”

　　“快啊！！”偃月刀死死地撑着枪头的压力，却不肯退后哪怕半步。“全靠你了！！孟德！”

　　曹操怔住了，当年白手起家时，夏侯惇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没有尊贵之分，只是像朋友和战友那般亲密无间。

　　噙着泪水，曹操大喝一声，随着跨下的绝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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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门外的喊杀声渐渐模糊起来时，曹操已经置身于宽阔的地下大厅，身旁的赤兔刹住脚，似乎发现了什么。

　　四周的烛光摇曳着，大厅另一侧纹丝不动的诸葛亮，披头散发，在地下室的石墙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我杀了你！！！”

　　就如积蓄了许久的愤怒突然爆发，赤兔马猛蹬地板，载着绿袍将军如电掣般冲了过去，空气因青龙偃月刀的瞬间舞起而被切割开来。

　　曹操嘴张了张，欲言又止。诸葛亮几乎是毫无防备般地坐在那里，随着关羽的渐近，并没有任何动作的表现。

　　一定有别的阴谋！

　　“关羽将军！！”

　　听到身后丞相几乎是走调的惊呼，关羽骤然对前方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是某种能量的交融一般……丈八蛇矛带着冷酷和萧杀挡在了绿袍将军面前。

　　青龙偃月刀横打住，赤兔马在惯性的驱使下向右甩开几步，颠簸数次后才站稳身体。一脸恼怒的关羽抬起头，想看清那如黑团一般的不速之客。

　　张飞翼德。

　　“不！！”关羽颤抖着举刀接下了蛇矛的第一次击杀，那张熟悉的面孔无神地在他眼前晃动着。“翼德！！是我啊！！”

　　丝毫没有留情，蛇矛凌厉的力道第二次压了上来。关羽几乎是下意识地抵抗着，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猛力摇头……他日夜思念的兄弟竟然像行尸走肉那般阻挡着自己！

　　第三次拦住张飞的刺击后，青龙偃月刀上又挨了重重一击……轩辕剑！

　　刘备虚无缥缈的身体闪在了张飞身旁，脸上的死寂让绿袍将军彻底地心寒。

　　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蚩尤！！”赤兔马蓦然迈起急促的步伐，关羽带着歇斯底里的悲伤拼命劈斩着，每刀下去是种痛苦，也是愤怒。“为什么？！”

　　“咈咈咈……”诸葛亮终于抬起了头，看着缠斗中的桃园三兄弟，快感和得意写上扬起的嘴角。“最后阶段。”

　　曹操这才清醒过来，看着诸葛孔明举起双手，红色的能量慢慢地笼罩上身。

　　“哈哈哈……愚昧无知的人类们，迎接伟大的我复苏吧！！”

　　在最危急的关头，东汉丞相毅然丢下恐惧，怒喊着冲过去。“轩辕剑！！”

　　一种嘲弄的讪笑中，绝影闪进了盘绕着诸葛亮的红色力场。曹操的身体顿时遭到重重一击，强大的能量流将他狠狠弹开，轩辕剑在空中打着转，脱手而出。

　　曹操撞在地下室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他吃力地想站起来，却在腰部的剧痛中皱紧眉头。

　　一切都结束了吗？他昏花的双眼仿佛看见蚩尤庞大慑人的躯体重新站了起来，风云变色，天地褐红。

　　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浩劫终究无法逃避。

　　曹操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人间毁灭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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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四周红色能量的压迫感蓦地消失了。

　　东汉丞相突然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宁静，再次睁开眼时，除却三兄弟缠斗的影子，只有诸葛亮僵住的身体愣在地下室的中央。

　　从昏暗的烛光中可以看清那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怎么会……”他把脸硬生生地转向曹操，立刻化为勃然盛怒。“徐庶！！！你竟敢背叛我！！”

　　曹操吃力地挪动着身体，想重新捡起轩辕剑。

　　“就凭你也想拿它？！”一股能量击中了曹操的胸口，伴着鲜血的涌吐，丞相重重地摔回了墙壁上。“啊哈哈哈……你真以为我会怕它？”

　　诸葛亮把手举了起来，掌心正对着地上的轩辕剑。“许昌的祭坛就算没有提供足够的能量给我，我的力量也从建业的血祭中恢复了七八！！数十年来我处心积虑地灭了轩辕氏族人，咈咈咈……轩辕剑还何足挂齿？”

　　曹操这才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恐惧……蚩尤早已经盘算好一切了！

　　然而更让他胆颤的，是躺在不远处的轩辕剑缓缓地腾空而起，剑刃对准了自己。

　　“讽刺是吗？哈哈哈！”

　　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曹操看着金剑径直飞来，对准自己的眉心，他被深深的失望掩埋着。

　　就如三十多年前面对张角上万大军的冲锋那般，他再次陷入绝境，对抗强大而不可战胜的敌人。年轻时的自己是什么感受？没有退缩，没有恐惧，只是坦然地站出来，把剑高傲地举起来……

　　人老了，意志也畏缩了吗？一度以为年轻时是莽撞躁动，却忘记了随年岁增长而渐渐从身上丧失的东西。

　　一颗豁达而勇往直前的心，一份在敌人面前永不言败的霸气。

　　曹操刹那间拔出了腰间的剑，那把世代祖传的倚天剑，带着剑体在昏暗中映射出的光辉，狠狠地与轩辕剑撞在了一起。

　　随着举剑双手的剧烈震动后，清脆的破裂声在空气中弥散着，曹操看着跟随自己三十多年的倚天剑突然地化为粉末。

　　诸葛亮猛地把手收了回来，仿佛被灼伤一般。他瞪着眼睛，看着倚天剑银白的晶体在空中飘荡着……

　　轩辕剑顿时失去重心，随着清脆的碰撞声，摔在了曹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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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年了。

　　轩辕剑的光芒仿佛瞬间冲破了历史尘埃的掩盖，迅速地向四周爆散开。金光骤然填充了整个地下室，又拼命地向门外溢出。

　　一片辉煌中，死去的两兄弟消失了，关羽垂下手，泪水滴打在刀面上；夏侯惇转过伤痕累累的身体，与粗气喘嘘的许褚一起望向了被金黄笼罩的祭坛。

　　张辽大喝着把长枪插在地上，看到已经渐渐爬到山顶的士兵们，欣慰地放笑起来。

　　郭嘉与三位老人凝望着天，乌云在阳光的猛烈冲击下撕散、消失，呈现出一片云淡天高。

　　“不可能！！你怎么能控制轩辕剑！！？”

　　看着连连后退到墙壁的蚩尤，曹操没有多说什么，就像当年他向张角冲去时那样，带着一份镇静和果敢。

　　蓝色的光芒缠绕在轩辕剑上，曹操感受到一种熟悉，血液如当年一般开始翻滚……上古的鏖战、战国的拼杀，一次次剑与魔的交锋都清晰地映在他脑海，就像父亲在给儿子讲述一段家族经历的故事。

　　这把剑本就属于自己。

　　诸葛亮拼命释放出一**能量来阻挡逼近着的曹操，却在轩辕剑的光芒中顿时溃散。曹操右脚瞪地，随着全身甲胄节奏般地响动，抡剑冲了过去。

　　“不！！！”

　　轩辕剑很快贯穿了诸葛亮的身体，直入他身后的地下室石壁。迎上蜀国丞相狰狞的面孔，曹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我……还有……力量！！”诸葛亮颤抖着身体，挣扎着，坚持着，用最后的能量来抵御轩辕剑的攻击……他明白，缺少强大身躯的抵挡，死意味着魂飞魄散。

　　然而，剧烈的愤怒对着他袭了过来。

　　曹操意外地看着那张脸庞痛苦地扭曲着，蚩尤用双手拼命地捂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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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头与手同时垂下的一刻，蚩尤所有的能量泯灭了，曹操沉默着拔出剑，看着那披头散发的躯体软软地沿着墙壁滑下。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东汉丞相慨叹着看了看滴血未沾的金剑，转过身。